38《中国外资》 2019年第11期
观 察
BSERVATION
但是，未来如何继续保持稳中有进，需要对2020年外资工作进行系统性提升，从而提高外商对华投资粘性。
利用外资整体形势
总体上看，包括2019年在内的近几年来我国吸引外资出现三个基本特征：
一是新设企业减少，但是实际利用资金增加。这一方面是外资投向领域已经涉及方方面面，都是增加或追加巨额投资。例如，美国最大石油公司埃克森美孚在广东投资100亿美元建设大型独资石化项目，全球最大的化工公司之一德国巴斯夫集团在广东建设精细化工一体化基地，陶氏杜邦追加投资100亿美元建设化工行业世界级制造基地和绿高端制造样板。18大以来，三星手机制造业务虽然陆续关闭，但芯片投资超过200亿美元。另一方面是前期合同资金逐步到位，并购比重逐步提升。
二是外资基本面比较平稳，稳外资工作取得一定成效。虽然有企业因为中美贸易战出现因原产地关税增加而转移或分化订单等情况，但这些情况无伤大雅，不会伤筋动骨。今年9月16日上海再次举行“外资项目集中签约仪式”，42个外资项目完成签约，投资总额共约77亿美元（约550亿元人民币）。其中，超过1亿美元的大项目就有15个，涉及智能制造、生物医药、化工、集成电路、新能源、新材料、商贸、金融等多个领域。
三是外资不平衡不充分局面有所改善，开始布局中西部等偏远地区。东部地区要素成本提升而且竞争加剧，外资开始主动融入中国区域发展战略，在中部崛起、长江经济带、东北振兴等方面开始加大投资力度。2018年，中部地区实际利用外资780亿美元，同比增长15.4%，占全国当年利用外资的58%，成为重要的外资目的地。2019年一季
度，中部六省吸引外资达到159.3亿人民币，同比增长9.7%，高于全国3.2个百分点。
2019年1-7月西部地区实际使用外资399.4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25.2%。东北方面，投资不过山海关已经有所改观。宝马集团和华晨汽车集团联合宣布股东双方将延长华晨宝马的合资协议至2040年（从2018年至2040年），同时对华晨宝马增加投资30亿欧元。红星美凯龙控股集团计划在沈兴建4个项目总金额300亿元。
利用外资新表现
据统计，1-9月全国新设立外商投资企业30871家（未含银行、证券、保险领域数据，下同），同比下降32.8%，合同外资金额3267.9亿美元，同比增长1.7%；实际使用外金额1007.8亿关元，同比增长2.9%。分行业看，农、林、牧、渔业新
设企业308家，同比下降38.3%；实际使用外资金额3.3亿美元，同比下降28.2%。制造业新设立企业4041家，同比下降10.6%；实际使用外资金额
2019年以来，在国际经济景气低迷、全球投资剧降近20%的情况下，我国外资仍然保持增长，但未来如何继续保持稳中有进，需要对2020年外资工作进行系统性提升，从而提高外商对华投资粘性。
■ 文/ 杨枝煌
全面提升外商对华投资粘性
FOREIGN INVESTMENT IN CHINA
中国外资Issue11 2019
276.9亿美元，同比下降9.1%。服务业新设企业26501家，同比下降35.2%；实际使用外资金额718.8亿美元，同比增长9.2%。
从近三个月份看，7月新设企业3919家，比去年同期的5648家下降30.6%，实际利用外资80.7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的77.5亿美元同比增长4.1%。8月新设企业3654家，比去年6092家下降40%，实际利用外资104.6亿美元，比去年104.3亿美元增长0.3%。9月全国新设外企3167家，同比下降31%；合同外资金额390.3亿美元，同比增长11%；实际使用外资金额115.2亿美元，同比增长0.5%。
从趋势看，外资流入规模增长乏力，新设企业下降幅度可能继续加大，实际利用外资增长压力可能加大，稳外资成效存在不确定性。
利用外资有关问题
1.减费降税等政策红利难以落到企业
国家降低一般工商业电价释放的红利不能传导至终端用户。在吉林、广东等省份，部分转供电主体（商业综合体、物业等）将本应降价部分截留，巧立名目（如服务费等）收取，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的工商业平均电价再降低10%的政策还没到企业就流失殆尽。
2.中美贸易摩擦导致企业信心不足
从投资上看，由于中美贸易摩擦加剧，且长时间没有达成谈判协议，美国对华投资排名已经从第四名变为第六名。中美贸易战导致全球供应链面临调整，导致近年来制造业投资增加的态势没有持续，外资来华并购占我国实际利用外资比重也提升不多，外资企业出现观望或者改变投资计划的现象。越南等国已经开始挖我国墙角，精准联系在华有关外资企业前去投资，并且承诺给予一定优惠。
从贸易上看，由于美国加征关税和进行出口技术管制，出现了订单转移、离华新设加工厂或车间的现象，也出现了长期订单减少，短期或临时订单增加的情况。根据2019年春季广交会数据，采购商和成交金额都有所下降，前者同比下降3.8
8%，后者同比下降1.1%。成交订单中，中短单占比居高不下，长单占比依然偏低。3个月以内的短单占42.3%，3-6个月的中单占33.4%，6
个月以上的长单占24.3%。
3.不可靠实体清单制度引起焦虑
2019年5月31日，中国宣布将建立不可
靠实体清单制度，将那些基于非商业目的对
中国实体实施封锁断供或其他歧视性措施、
对中国企业或相关产业造成实质损害、对中
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或潜在威胁的外国法
人、组织或个人将列入其中。但是对于列入
不可靠实体清单的法人、组织和个人如何惩
戒，一直没有看到相关具体措施，导致一些
企业如坐针毡，到处打听又一无所获，引起
一定的焦虑。特别是10月7日，美商务部又
将28家中国实体列入出口管制“实体清单”
进行制裁，而我国反管制反制裁的靴子还没
有落地，更是引起一些外资企业的恐慌。
4.法律制定和实施方面存在瑕疵
一是外商法配套实施细则草案至今未见
征求意见。按照年初规定，外商法及其实施
细则将于2020年1月1日同步实施，但是现在
已经进入十月份，外资企业表示十分关注。
二是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仍然存在很多
不足。近几年，我国逐步加强知识产权的立
法保护，但是依旧存在知识产权保护的执
行、判决、取证难度大，诉讼程序繁杂，违
法成本太低等问题。美国商会2016年发布的
《国际知识产权指数报告》称我国知识产权
执法在金砖五国中处于最低水平。
三是《药品管理法》等具体法律操作性
亟待提升。8月26日全国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
了《药品管理法》等与生物制药有关的法律
外资企业法规，充分表明国家对于生物科技产业方面
支持力度在逐渐加大，但在执行过程中还需
尽快制定实施细则，加快政策的落地速度。
四是法律制定和执行存在不一致现
象。据会员企业反映，在今年1-8月国家药
监局批准的仿制药上市许可中，有8款仿制
药涉及5个尚在专利期内的外资化合物专利
药品，距其专利期满尚有5-42个月，违反
了我国现行《药品注册管理办法》、《专利
法》和世贸组织协定《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
权协议》（TRIPS）相关规定，影响了有关
企业专利权实施，也严重影响外资药企在华
投资信心。
5.国民待遇方面存在歧视性
外资企业存在市场准入、行政审批以
及与政府沟通方面的困难，而且没有相关的
救济纠正机制。根据调查，很多在华企业把
许可和监管审批列为在华投资的不公平竞争
的第一大挑战。另外，国家在科研支持、人
才奖励、标准制定和法律政策征求意见等方
面对外资基本不开放或开发力度不够。标准
制定方面，有些协会强制要求企业加入会员
才有资格参加标准制定的相关会议或活动。
有些制药企业反映，其产品难以进入医保目
录或者上市比国企难度大。
6.投资和贸易便利化有待提升
目前企业在进口通关时间是出口时间
的七倍，给企业带来很大困扰。企业证照办
理中，依然存在不合理前置审批问题。以企
业办理《营业执照》为例，江苏省部分地区
市场监管部门都存在繁杂的审批程序，要求
餐饮服务经营者首先要办理“名厨亮灶”
（安装摄像头、电子显示屏幕）验收，然后
才可以办理《食品经营许可证》。其实麦当
劳厨房就是透明公开的，但却被一刀切地要
求办理，既增加企业负担，也存在利益输送
的嫌疑。
提升外商对华投资粘性建议
1.打造国际一流营商环境，提升外资
的制度性吸引力
世界银行《营商环境报告》对全球
190 多个经济体的企业营商便利度，采用了
一套统一的、全面的、公允的指标体系加以
衡量。世界银行每年对全球190个经济体进
行评估，包括获得施工许可、跨境贸易、纳
税、财产登记、开办企业、获得电力、少数
投资者保护、获得信贷、破产、执行合同
共计10个评估指标。世界银行《营商环境报
告》在全球范围内具有广泛的影响力，被认
为是投资的风向标，也是各国优化营商环境
的参照标准。
2018年11月发布的《2019营商环境报
告》显示，中国营商环境较去年提升32位，
位列全球第46名，这是世界银行营商环境报
告发布以来中国的最好名次。值得一提的
是，中国还是东亚及太平洋地区唯一一个进
入今年报告中入列十大最佳改革者名单的经
济体。
整体上，中国营商环境得到了大幅改
善，但是依然排在第46位，也意味着中国投
Nov. 2019 Foreign Investment in China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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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环境仍然需具有很大提升空间。我国在企业办事便利化建设上取得初步成就，但在办理施工许可证、法治化保障、长效机制方面还有所欠缺。因此，必须从顶层设计到实际建设规划上与国际一流水平看齐，同时根据自身发展情况，在遵循国际通行规则原则的基础上，构建一个科学合理适用于中国的营商环境评价指标体系，实现营商环境国际化、法治化、便利化，提升国家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
2.打造国家金字招牌的经济园区，提升外资的载体平台服务力
面对全球经济形式不断变化和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的新形势，以及针对当前经济园区产业同构、同质化、重复建设、功能相同等突出问题，各类经济园区迫切需要利用互联网思维进行优化、提升和整合。特别是做好所有园区的客观评价，学习借鉴新加坡等国工业园区和自由港发展经验，然后进行属地化整合，并且进行东中西部结伴发展，从而真正打造以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为主的金字招牌。
也就是，通过做减法，清理不合格园区，合并整合功能相似园区；通过做加法，合理增设融合工业、农业、科技业、服务业等综合产业经济园区；通过做乘法，复制推广创新经验，打造更高水平自由贸易试验区或自由贸易港，提高园区的要素集聚能力、经济支撑能力、辐射带动能力；通过优化、提升和整合，将潜力巨大的特园区规划发展为特小镇。
例如，依托资源禀赋，建立茅台酒文化特小镇；依托人才优势，建立黄冈、衡水、海淀等地的中学教育小镇，还有昆曲、京剧等特戏剧小镇；依托品牌优势，建立铁观音、普洱茶特文章小镇；依托区域优势，建立诸如新加坡、香港、阿姆斯特丹的自由贸易港；依托产业优势，建立华为科技特小镇，晋江鞋业特小镇，德化景德镇陶瓷特小镇，南安石材特小镇等。
3.打造独立于欧美的第三条全球产业链，提升外资的上下游投资粘性
前美国和欧洲都以自己的头部经济引领和控制着全球两大产业链，我国虽然成为美欧不可或缺的环节链条，但是处于没有自主性的产业链、价值链、创新链低端。此次美国发动对欧盟、日本和我国的贸易战，意
图十分明显是想重构西方体系和打压中国崛
起。因此，新时代园区经济应在高质量发展
的旗帜下，针对自主发展能力薄弱、抗击风
险能力不足的问题，注重全产业链、高价值
链和核心创新链的打造，参与和引领国际分
工，建立自主可控的亚洲产业链，实现外资
投资的可持续性。
第一，突出全产业链招商。坚持“引
进大项目”和“完善产业链”并举，围绕产
业转型升级，规划“核心企业—产业链—产
业集—产业基地”布局，抓住关键环节、
关键技术、关键零部件，盯住目标企业，
准突破口，锁定重大项目，掌控产业链和供
应链关键环节，以大项目引进带动产业集
聚，打造独立自主的全产业链和全产业集聚
区域。
第二，占领价值链高端。坚持高端
化、智能化、融合化的要求，不断完善招商
引资标准和项目准入条件，拉高发展标杆，
提高发展质量，明确衡量价值标准，由过去
单纯的衡量项目的投资强度和产出效益向高
质量、高水平转变，确保招商引资和项目建
设的质量和效益，加快平台经济发展，构建
现代产业体系，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集
中力量打造高端产业集。
第三，建立核心创新链。坚持以科技
为先导，以创新为旗帜，增强经济园区自主
创新能力，抓住关键环节、关键技术、关键
零部件，盯住目标企业，准突破口，锁定
重大项目，掌控产业链和供应链关键环节，
实现大数据、人工智能、芯片等我国落后产
业的追赶和超越，全面推动传统产业由低端
向高端的转型升级，提高经济园区的核心竞
争力，占据国际竞争的制高点。
4.打造公平高效的外资新政，提升外
资的参与国家发展规划主动性积极性
一是主动融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高
质量利用外资。由外商独资、中外合资转变
为以外商独资、中外合资为主、绿地投资、
跨国并购、融资、风险投资等多种形式
利用外资并举，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齐头并
进，鼓励外资投向生产型服务业、现代医药
业、电子信息产业、高端制造、智能制造、
绿制造等领域，提高利用外资的质量。
二是主动融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优
化外资区域布局。积极推进西部地区大开
发，建设贯穿东部、中部、西部的陆海大通
道，强化西部地区开放型经济平台载体的建
设，打开西部沿边的中亚、南亚、西亚乃至
欧洲的开放通道，使中西部地区拥有过去沿
海地区的区位优势，更加贴近国际市场，借
助已有的开放型经济平台，打造中西部外向
型产业集，提高中西部地区外资吸引力，
实现中西部地区外资经济的快速发展，优化
外资区域分布格局。
三是主动融入“一带一路”倡议，推
动第三方市场化合作。继续探索与外商投资
企业合作开拓第三方市场国际合作新模式，
把我国的基础建设能力、投资能力和产业能
力与外资的国际化能力、创新能力和中高级
管理能力，与东道国就业、资源和要素、市
场和需求相结合，推进高水平双向、多向开
放的国际合作。
四是加快双多边投资协定谈判，提升
外资规模和保障力度。继续改善和深化与其
他国家的经贸关系，积极开展与欧洲、韩
国、日本、新加坡、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双
边、多边投资协定谈判，推动构建新的多边
投资框架范本，从而推动多边投资体系的建
立，提升外资规模和保障力度。
过去十几年，我国一直是仅次于美国
的利用外资经济体、利用外资规模最大的发
展中经济体。但是，我国外资存量不仅远低
于美国，也低于香港，与我国第二大经济体
位置不相符合。当然，这也反过来说明我国
利用外资还有很大成长空间。
随着我国成为世界最大消费市场，我
国经济发展潜力将得到进一步释放，也将带
动新一轮外商投资热潮。在过去十几年的联
合国世界投资展望调查中，中国均是最吸引
跨国资本的投资目的地之一。2017—2019年
中国不仅是跨国投资最重要的投资来源地，
也是仅次于美国的最佳投资目的地，明显领
先于其他经济体。
因此，外资企业应该坚持信心，继续
扩大投资或增加投资。同时，我们自己也应
该对未来充满信心，但也要切实做好服务促
进工作，加快解决上述问题和困境，系统提
升利用外资的成效。F IC
（作者系北京大学社会经济与文化研
究中心研究员）
40《中国外资》 2019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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