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幻意识”与地方语境
作者:杨一江
来源:《北方美术(天津美术学院学报)》 2012年第2期
升国旗程序    ◇ 杨一江
    1989 年,水天中先生撰文《 七届全国美展述评》,注意到一个现象:
    各地送来参加评选的作品中有许多与“梦”有关的作品。“梦”作为与现实相对应的一面,反映了画家企图改变在精神领域的拘束和手足无措,他们希望不只反映客观世界,而且能够与人的内心世界沟通。这种思路把画家带向超现实主义,但由于原有的写实绘画基础,中国画家只是向超现实主义靠近,以“各取所需”的态度表现平凡生活中朦胧的神秘。虽然也有《掰开的包谷 凝结了的粒子》(图1)(云南潘德海)、《被遗忘的幻象》(图2)(云南曾晓峰,两位画家都出现在云南我认为并不偶然,这提醒我们,应该注意云南文化环境的特点)这样的作品出现,但大部分都不是完全不受理性控制的潜意识活动的记录。①
   
    这段话有两层含义:一、在同类超现实主义倾向作品中,云南作品摆脱了理性控制。二、云南作品的特殊面貌可能关涉特殊的文化环境。
    换个说法,超现实倾向的两地作品(具理性控制和非理性控制的)受制于不同的文化环境。本文即沿着这条思路考察。
楚乔最后和谁在一起了    一、两地作品比较
    水先生注意到中国超现实主义的差异凸显于两地之间已经是80年代末。中国的超现实主义初见端倪是80 年代初,国门开放之际。内地有星星画会的部分作者、何多苓等,云南有申社部分作者。但两地作品初具规模却是80 年代中后期。两地作品的不同,简言之,即侧重点不同。内地侧重人与都市的关系,带有工业文明的理性气质;云南侧重人与原生环境的关系,带有蛮荒的野生气质。
    内地超现实主义画家,理论界主要列举早期星星画会作者,以及另一组不同省份画家,何多苓、张培力、耿建翌、王广义、宋陵、张、刘溢、陈文骥、夏小万、徐芒耀、石冲、郭伟、郭晋、宫立龙、王岩、刘仁杰、王力克、袁正阳等。这些艺术家风格各异,但呈现都市“陌生荒谬的一面”颇为一致。
    比如张培力,在《中国现代艺术史》中,吕澎描述其作品《仲夏的泳者》:
    四个身着蓝游泳裤的男子以不同的姿态站立在被夸张了的蓝环境中,面对或侧对着一片蓝得让人发憷的游泳池水。尽管画家在描绘游泳池跳台时,刻意追求了体积感,但这种体积感并不是现实中的体积感,那些规整的边缘和光影效果无一例外地暗示了一种超现实的气氛。在游泳池的上方,背景变成了一片空洞的蓝,更加强了超现实的神秘气氛。②
    又比如陈文骥,吕胜中就其作品总体面貌有一个描述:
    他(按,指陈文骥)从世俗的模棱两可中抽象而出,狡黠地把生活现场各种摆布的遗物重新审视,居于象外静观着毫无疑义的万千世相纠集在一起所产生的伟大意义。于是便有了一个个虚构了的充满荒诞充满矛盾充满神秘的真实故事。(见图3《陈旧的月季》1996 年,陈文骥作)
   
    杭间认为:“这句话的本质实际上仍是‘超现实’。”③
    云南的超现实主义,可概括为以梦境达成人与自然的角互借。这一概括由邹昆凌描述曾晓峰的文章提出,但适宜云南作品的整体特质。这一特质武俊继而启用了一个更为迷幻的词组:灵幻意识。
    灵幻意识的作品最初进入中国美术界的视野可以追溯到1980年的“申社画展”。比如蒋铁峰、丁绍光、刘绍荟、孟薛光的作品。与此并行,灵幻意识也在云南油画中发展为一种显著标识。第二代画家曾晓峰、毛旭辉、张晓刚、潘德海等,上世纪80 年代初已画出系列灵幻意识的作品,1985 年即出现在’85 新潮中。高名潞以生命之流冠之。
    当时云南的灵幻意识艺术家,有蒋铁峰、丁绍光、刘绍荟、孟薛光、毛旭辉、曾晓峰、张晓刚、潘德海、叶永青、陈恒、马云、翟伟、廖莹、孙式范、郭洪俊、聂南祥、李红云、武俊、孙国娟、杜萍等。
    毛旭辉、曾晓峰长驻云南,语言、观念涉及当地语境不同方面,处于体两极。前者受超现实主义和原生环境影响,后者受超现实主义和巫傩文化影响。以二者为例,可描述云南灵幻意识的总体面貌。《春天里的黑牛和白山羊》(图4),毛旭辉80 年代作品,属“红土之梦”系列。黑牛、白山羊即相貌殊异的两人,在某处恭候观者,红土地上灵光闪烁。以它们的比例衡量,前后山丘、植物、梨花满树的果园,如同单细胞构筑的原生世界。作者在《红土的恩赐》中注释了这批画:
    我并非是一个撒尼人,一个赶牛车的汉子,但我眷恋红土就是在眷恋孩童时代的梦。这个梦在红土上无数次地诞生。轻柔、粗犷……在我的感觉中,它们以无数的形象在向我呼唤。风格与毛旭辉意象接近的画家有张晓刚、马云、李季、聂南祥、杜平等。
    《夜》(图5)出自曾晓峰1988 年的系列作品,其语汇、内涵有他作品的一贯性。邹昆凌撰文《隐喻与处境》:
    当我阅读曾晓峰的作品时,一些原始的人类、兽、虫、植物编织互借的形象会在他的画里反复出现,仿佛一串唠唠叨叨的梦呓……特别会联系到他从戈雅后期的作品里启发开掘了一些怪异形象。当我站在他幅面很大的作品前时,我都在对其作品的古典意味和现代意味共存而思考,有时我把它看做一种有意的悖论,有时我又觉得是种秩序,或许两者都有,这是曾晓峰绘画作品的特殊韵味。④
    意象与曾晓峰接近的画家有潘德海、孙式范、翟伟、郭洪俊、武俊等。
    云南灵幻意识的作品,风格多变,题材从乡村逐渐转向都市,语言从表现主义过渡到个人语汇,但其中梦的要素始终如一。
    二、两地语境比较
    两地超现实主义作品汲取的理论资源、艺术样式和形成的轨迹大致相同,都是开放初期引介的西方哲学著作和现代艺术样式。那时青年艺术家急于了解现代西方的状况,张晓刚的回忆有其代表性:
    当时整个中国开放了,我们能看到许多新东西……那时我们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大学的四年我们学到的东西和我们所真正要从事的艺术还有很大的距离。我们还需要补充很多有关现代艺术的知识,那会儿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很长的书单,那时我自己订的杂志有建筑的、戏剧的、音乐的、哲学的和文学的,还有宗教的、心理学的,什么都看,只要有“现代”两个字就看,看不懂也要硬看。然后大家就在一起交流……
    另外还认识其他省的一些艺术家,也有通信往来,谈对艺术、哲学、文学的理解和感受,也谈人生,谈得特别真诚。⑤
    论及’85 新潮的艺术样式,高名潞说,当时“在实践上的主导是拿来主义,也是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几乎西方现代(包括部分后现代)诸流派的所有样式手法均蜂拥而至,在中国画坛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⑥
    形成的轨迹是从自身语境出发,去接受西方现代主义影响,再回到自身语境。
    可是两地语境有所不同:一、内地超现实主义作品要摆脱苏俄模式的禁锢,云南没有这一目标,因为云南美术教育史的研究已经表明,本地骨干师资的文脉源自印象主义和现代主义。二、内地作品主要受都市文化影响,云南作品主要受原生环境和本土居民的草根文化影响。
    杭间的文章《’85——在现实和超现实之间》描述了中国超现实主义的语境,但是此语境与灵幻意识的语境出入较大。文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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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 美术思潮以来,架上绘画领域的主要问题仍然是如何在旧有的现实主义习惯定式下,解决“我”与社会的关系问题。
    因此,中国新兴的美术运动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欧美那样曾经抽象艺术一统天下,甚至成为新的学院艺术的现象,在十余年来架上绘画发展的主流中,我们没有抽象艺术这个假想对手,可以与之奋斗,从而像欧美那样产生波普以后的新的艺术流派。恰恰相反,我们倒是有“现实主义”这个对手,现实的变化和艺术家对现实的不同反映,或者是强调生命本体对于传统现实主义的否定等等,都是在对现实主义斗争中进行的。
    超现实从形式到思想,同表现主义之于中国一样,在中国传统思维中均能到相似的东西,例如《
我爱我的祖国诗歌聊斋》的神怪世界的象征,《红楼梦》中的隐寓等等,因而我们从早期星星画会和何多苓的油画中,就可以见到超现实因素了。⑦
    这个语境,决定了内地超现实主义作品的面貌:以摆脱现实主义禁锢为目标,汲取西方现代艺术理论和样式,从虚假现实转向表达个人生存状态。由于内地人口稠密,人文传统深厚,都市化程度高,故以都市题材入手。
    云南油画中灵幻意识的形成,除汲取理论资源、艺术样式与内地相同外,并非处处受到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禁锢,而自由依托于原生环境以及本土居民的人文传统。
    这里列举艺术家往返较多的两地——西双版纳和石林圭山,借艺术家的眼睛看原生环境给人什么感受。
    秦元阅回忆:
    西双版纳的夜晚非常神秘:一种内地见不到的,背峰高耸的黄牛呆站在密林中间,鹭鸶就栖息在树梢上,枝叶间,每隔一米左右,就有萤火虫闪烁的绿光,忽明忽暗,在空中飞舞,慢慢打转,星星点点……那种感觉绘画很难传达,比高更的画还要神秘。⑧
    叶永青说:
    西双版纳的下午万籁俱寂,寨子里只有阳光和密布的树阴,热浪升腾。狗在竹楼下伸长舌头散热,半醒半睡,偶尔听到绿头苍蝇飞舞的嗡嗡声……那感觉简直是高更的画,人与自然完全弥合。⑨教师节送老师什么好
    不仅远离昆明的西双版纳以及亚热带地区,使艺术家的感受及作品带有幻觉。(见图6《瑶山印象》1984 年,马云作)昆明地区的圭山,在艺术家眼里同样有幻觉。
    毛旭辉在《红土的恩赐》、《圭山日记》里,多有这样的文字:
    (1986.2—3)被牧羊女和她的羊吸引到山里去了。梨树就要开花了。可怜的牧羊女。无法沟通的牧羊女。无法接近她。可怜的我……
    看着那些默不作声地拥挤在一起的山丘,感到时间非常遥远而神秘;被那种消逝着的空虚笼罩着……
    牧羊女带着她的羊到山里去了。山野里回荡着无数种你感到生疏而新鲜的气息……⑩
    日记流露出,艺术家独处撒尼人中间,因为语言不通而孤寂,世界也因此显得封闭、神秘:
    之后的许多天里,我就像骑着一匹马在山野里缓慢地走来走去。我不再有任何思想了。我时常在岩石上昏睡,任松树在我耳边呼啦啦地叫唤。我疲惫不堪,醒了又睡……想把脚伸进红土里,不再起来,随它怎么长。从我的头顶和手臂上长出像桉树一般椭圆形的叶子……
    吕澎认为,毛旭辉的“圭山系列并不是艺术家一以贯之并在同一个时期完成的作品,它更多地可以看成是艺术家的一种始终存在着的真实状态的不时表现”。
    这一语境同样影响了张晓刚、马云、聂南祥、杜苹、张夏平等。灵幻意识的另一语境,源自本土居民的人文传统,尤其当地的傩文化。
议论文范文800字    周文中、邓启耀在《民族文化的自我传习、保护与发展》总序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