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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来源期刊艺术百家2021年第1期总第178期□文章编号:1003-9104(2021)01-0109-06
梁祝传说起源时间再考
王宁邦
(1.南京晓庄学院文学院,江苏南京211171 ;2.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江苏南京210093)
摘要:梁祝传说的发生与宜兴“祝英台读书处”巨型石刻有关,石刻位于古善权寺后的碧藓岩〇“祝英台读书处”成刻背后的缘由极不光鲜,与它毗邻的善权寺及祝英台密切相
关。唐“会昌灭佛”运动中,钟离简之出资购得善权寺产,至咸通八年(867),李嬪经上奏"收
赎”寺产谋为私宅,为堵非议者之口,后将“祝英台读书处”六字与其奏书及皇帝的批复一同
刻于寺后碧藓岩,刻字时间为唐咸通十三年(872)。“祝英台读书处”原是引导人们识读碧
藓岩上文字的标识,因后人对刻石文字的误解才造就了梁祝传说的发生,故唐咸通十三年
(872)为梁祝传说起源的上限。
关键词:梁祝;祝英台读书处;祝英台;起源;文化
中图分类号:J80 文献标识码:A
长期以来,梁祝传说源于何时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至今没有统一说法。研究表明,祝英台最早见于宜兴,本为东吴末帝孙皓封禅所立祭坛,“祝英台读书处”六字刻于祝英台旁边的碧藓岩,因时代久远,真相淡隐,祝英台被附会成女子祝英台读书之处,后再附人梁祝同学并其他内容,最终成为民间传说中的一朵奇葩。因“祝英台读书处”石刻孕育了梁祝传说,六字成刻时间即为梁祝传说起源的上限。拙文《梁祝传说起源时间考》提出,“祝英台读书处”石刻的出现不早于唐大中卜年(856)®。经进一步考证,石刻出现时间应为唐咸通十三年(872),相比旧有考证结论,梁祝传说起源的上限还应往后再推十六年。本文即对梁祝传说的起源时间及有关内容再作具体的考论。
一、钟离简之重整善权寺产
“祝英台读书处”石刻位于宜兴善权寺后的巨岩,方志称此巨岩为“碧藓岩”,又作“碧鲜(藓)庵”,清代嘉庆后,“祝英台读书处”石刻不知所踪。*
考察“祝英台读书处”的来历,发现它与毗邻的善权寺密切相关,而关注善权寺沿革史,不得不提到唐代人物钟离简之。
关于钟离简之生平,史籍不载。宋《咸淳毗陵志》、明万历《宜兴县志》、清康熙《常州府志》等提到钟离简之与善权寺的关系。仅见“(善权寺)唐会昌中废,其址为海陵钟离简之所得。”唐武宗(814—846)于会昌五年(845)颁布灭佛令,史称“会昌灭佛”,灭佛运动至会昌六年(846)武宗逝世结束,其间善权寺被废。武宗逝后,宣宗李忱(810—859 )即位,对灭佛行为进行纠偏,此时善权寺产归钟离简之。
目前所见钟离简之相关信息,最为详细的为李嬪《请自出俸钱收赎善权寺奏》。
李嬪,始名虬,字懿川,唐代陇西人,传为唐宗室,虽做过高官却不见“两唐书”传记。据零星资料,知其曾履职户部仓部员外郎、吏部考功员外郎、户部侍郎、京兆尹、礼部尚书、昭义节度使、凤翔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司空等气年轻时他就读于善权寺,后第进士业。唐代会昌灭佛,善权寺被废,咸通年间,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19年度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梁祝传说源流研究”(项目编号:I9F Z W B025)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王宁邦(丨969—),男,汉,江苏南京人,文学博士,南京晓庄学院文学院教授,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研究员。研究方 向:古典文学.文物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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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权寺为李蜻收赎。辞官后,李嬪居善权寺养老直至 去世,死后葬善权寺附近。按宜兴方志,唐代李蟥、李
纲(1083—1140)与宋代李曾伯(1198—1268)均与善权 寺结缘,后人在寺内曾建“三生堂”纪念。
宋《咸淳毗陵志》载:“至大和中,李司空嬪于此 借榻。肄业后,第进士。咸通间赎以私财重建,刻奏 疏于石。崇宁中傅待制楫家以恩请为坟刹。宣和改 为崇道观,建炎元年诏复为院。” m 志书提到“刻奏疏 于石”之奏书,S 卩《请自出俸钱收赎善权寺奏》,现引 录于下:
臣窃见前件,寺在县南五十里离墨山, 是齐时建立。山上有九斗坛,颇谓灵异。每 准救令祭名山大川,即差官致奠。凡有水 旱,祈祷无不响应。寺内有洞府三所,号为 干洞者。石室通明处可坐五百余人,稍暗处 执炬以入,不知深浅。其中石有鸟兽之形, 及盐堆米堆怪异之状极多。洞门直下便临 大水洞,潺湲宛转湍濑实繁于山腹内,浸流 入小水洞。小水:■同亦是一石室,室内水泉无 底,大旱不竭。洞门对斋堂厨库,似非人境。洞内常有云气升腾,云是龙神所居之处。臣 太和中在此习业,亲见白龙于j 同中腾出,以 为雷雨。寺前良田极多,皆是此水灌溉。时 旱水小,百姓将水车于洞中车水,车声才发,雨即旋降。
母亲节寄语简单会昌中毁废寺宇之后,为一河阴院官钟 离简之所买。宣宗却许修崇佛寺,简之便于 寺内所居堂前造一逆修坟,以绝百姓收赎建 立之路。其茔才成,忽见一大赤蛇,长数丈,据于坟前。简之惊悸成疾,遂卒于此。子息 亦固吝寺前良田,竟葬简之于其间。万古灵 迹,今成茔域;乡村痛愤,不敢申论;往来惊 嗟,无不叹息。况简之男侄家业见居扬州海 陵县,松檟亦元在彼处,只以固护废寺田产,一二儿侄在此。
今伏遇陛下至明至圣,凡是坠典,已皆 举明。今以古迹灵境,恐游玩喧哗,居人亵 渎,肸產无依,神祗失所。尚令官中收赎,复 置寺宇。岂有此灵异古迹、兼是名山大川之 薮,今为墓田,理交不可。臣怀此冤愤近三 十年。倘不遇陛下睿思通幽,圣虑彻古,特 降敕命,尽许却收,即难特有论请。齐朝梵 宇,永为邱墟;神仙窟宅,终被芜秽。
臣今请自出俸钱,依元买价收赎。访名
僧主持教化,同力却造成善权寺。其连寺田 产,收赎之后,并却舍入寺家,永充供养。伏 乞圣慈敕下常州,差官检勘,勒简之男侄等 移旅榇归海陵。其寺地及林木庄田等,并重游戏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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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g娜吴亦凡出公验,交付臣勾当军将。待拣定僧徒后,施入常住。其收赎价钱,亦请便交付简之男 侄等。其寺仍请准近敕格度僧住持。灵泉 胜境,因陛下重遂扫洒;洞府仙官,因陛下再 获依据。佛刹重兴于旧地,钟磬复闻于故 山。臣既沐元泽,获毕素愿。臣无任踊跃,忭荷屏营之至!谨录奏闻,伏听敕旨。
奏书作于唐咸通八年(867),当年得到了唐懿宗 的批复:
咸通八年六月十五日,昭义军节度使、中散大夫、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賜紫 金鱼李嬪状奏中书门下。牒奉敕:李嬪自出 俸钱收赎灵迹,已有近敕,难阻深诚,宜依所 奏。仍令浙西观察使速准此处分。牒至准 敕,故牒。咸通八年六月三十日下。12]
李嬪奏书提出收赎善权寺,唐懿宗同意了他的请 求。李嬪后将奏书与懿宗批复等一并刻于善权寺后 的碧藓岩。宋代叶梦得(1077—1148)《避暑录话》 曰:“善权有咸通八年昭义军节度使李熵赎寺碑。盖 尝废于会昌中,嬪以已俸赎之。…
嬪当时藩镇名迹
合见于史,而略无有。惟碑先载蜻奏状,后具勅书,云 中书门下牒,牒奉勅云云,宜于所奏。
清代叶奕苞
(1660—1730)《金石录补》谓:“宜兴善卷洞有咸通八 年昭义军节度使李蜻赎寺碑,载先石林公避暑录。石 林公藏古碑千余帙,为金石类考五十卷。则吾家世世 好金石文字也。”[4]291文中提到的“李嬪赎寺碑”即碧 藓岩旧刻。
据唐代官制,监察机关御史台下设院官,为台院、 殿院、察院三院,官员官阶为正八品至从六品下。钟 离简之既为院官,表明他官阶不过从六品下,相对凤 翔节度使李嬪,地位显然低微。奏书提到钟离简之为 海陵籍(今江苏泰州),可知他非宜兴人,是否其祖籍 泰州、购寺前在宜兴生活等,均无可考。钟离简之购 置善权寺产后,对毁坏的寺产进行过整修。唐大中十
年(856),善权寺内重要建筑“释迦文殿”动工兴建®, 结合李嬪奏书,不难看出“释迦文殿”为钟离简之所 建。拙作《梁祝传说起源时间考》提出,钟离简之最 初修建的或非佛殿,而是书院或家宅建筑,后改作 “释迦文殿”,目前看来,此说不妥。
关于荷花诗句有理由认为,钟离简之是虔诚的佛教徒。李嬪奏 书有“简之便于寺内所居堂前造一逆修坟”,“逆修” 本指“为预修佛事以求死后之福”,是为佛教徒所做 功课广释迦文殿”为佛寺重要建筑,建设花费必然不 小,非佛教徒不会兴建此殿。因奏书提到钟离简之子 侄仅看中寺中良田而非佛事,故他们不会建此寺殿。 钟离简之修建如此重要的大殿,不会单纯出于个人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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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需要,更可能出于对佛教的虔信、方便信徒膜拜抑或其他原因。李嬪提到其关注善权寺近三十年,其间有没有向钟离简之提过寺产转让事,不得而知;钟离简之是否感受到来自李蜻收买寺产的压力,而修建了“释迦文殿”,亦不得而知。
奏书中“简之惊悸成疾,遂卒于此。子息亦固吝寺前良田,竟葬简之于其间。万古灵迹,今成茔域;乡村痛愤,不敢申论;往来惊嗟,无不叹息”之记述,联 系起所谓钟离简之造“逆修坟”事件,容易让人联想到钟离简之葬于寺内,这正是李嬪“高明”之处。
古代寺庙除宗教与生活建筑外,多有田亩、山林之类的寺产。分析李嬪奏书发现,钟离简之应当葬于寺边田地。古代僧人圆寂后,常选择寺院不远处安葬,钟离简之生前与善权寺结缘,死后葬于自家田产,并无过错。善权寺来源与皇家有关,唐以前已规模宏大,寺之田产应当不少,钟离简之原葬于寺田何处,距 离寺院有多远,不得而知。所谓“万古灵迹,今成茔域”,实为李蜻夸大其辞,目的为激起唐懿宗李漼对钟离简之的反感与厌恶。尽管钟离简之重整善权寺的功绩已为历史的尘埃湮没殆尽,不过,从文献中还是可以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清代赵怀玉( 1747—1823)《亦有生斋集》有《游善卷二首》,谓:“茫茫碧鲜庵,犹镌读书处。经始遡建元,大中力斯裕。年逾千百更,灾免兵燹遇。诗中
可见,唐大中年间善权寺确实进行过大规模的重建。钟离简之不愿轻易放弃寺产合情合理,遭不明真相的后人另眼相看实在冤枉。
由此看来,钟离简之购得寺产并非出于养老或为子孙置业的需要,更可能出于其对佛教的信仰与寺产的保护。他苦心经营寺产多年,对善权寺恢复重建之功不当被抹煞。
二、李螃“收赎’’善权寺
李蜻收赎善权寺、并将赎寺的奏书与题诗刻于寺旁巨岩,多见宜兴方志与史籍。
唐大和年间(827—835),李蜻在善权寺读过书。“会昌灭佛”,善权寺未逃劫难,此时李嬪已入仕途^善权寺产卖与钟离简之后的二十多年内,李嬪对寺产旁落他手始终耿耿于怀。咸通八年(867)李嬪向皇帝上奏,提出用己俸收赎善权寺,很快获准。五年后,即咸通十三年(872),他令人在善权寺附近碧藓岩上刻下《请自出俸钱收赎善权寺奏》、唐懿宗批复及《题 善权寺石壁》诗。
李蜻奏书先云善权寺一带属灵异的风水宝地,再谈收赎寺院的理由,奏书极力数落钟离简之反对百姓收赎寺院,鄙夷之词溢于言表(称钟离简之为“河阴一院官”),提出以二十余年前钟离简之购善权寺产之原价,回收其全部产业。善权寺旁的善卷洞昔称“龙岩”,李嬪奏书称“R I太和中在此习业,亲见甶龙于洞中腾出,以为雷雨”,强调此地乃龙脉,作为李唐宗室,表明他有义务要为皇家守好这块宝地;
奏书描述钟离简之建“逆修坟”,“其茔才成,忽见一大赤蛇,长数丈,据于坟前。简之惊悸成疾,遂卒于此”,容易让人联想到钟离简之之死出于其作孽的报应。按科学常识,善权寺附近出现真龙与长数丈赤蛇的情形不可能存在,实质是李嬪为达目的的凭空捏造。
李嬪奏书中提到钟离简之子侄看中的是寺前良田而非“废寺”,“子息亦固吝寺前良田”“况简之男侄家业见居扬州海陵县,松檟亦元在彼处。只以固护废寺田产,一二儿侄在此”,与事实不符。“释迦文殿”建于唐大中十年(856),此前佛教早已重兴,作为寺院主体建筑,它的修建,表明善权寺功能早就恢复且继续发展,如此寺院怎是“废寺”呢?
至于李嬪提到钟离简之在寺内居室前造一“逆 修坟”事,亦颇为蹊跷。人不免于一死是自然规律,钟离简之死后,所购寺产传于子孙经营符合情理,他 如何会在居室前造一坟呢?钟离简之修行于原善权寺时,李嬪为朝廷命官,其为官地并不在宜兴,他是如何知道钟离简之造“逆修坟”事的?进而,钟离简之造“逆修坟”事,究竟出于某种仪式需要、还是出于别人对其修行行为的误传、抑或出于别有用心之人的有意诬陷呢?这些倶已成谜。
再者,李蜻称钟离简之“以绝百姓收赎建立之路”,明显是另有所图。奏书除言及钟离简之反对百姓收赎寺产,并没有列举出钟离简之其他不是。若钟离简之真将寺院变成藏污纳垢之所、出现德行上的缺点,或用以专营谋利,李蟥应当不会放过。奏书中,李 嬪还提出收赎善权寺后,将钟离简之并其亲人
的灵柩及家人一齐遣回原籍的要求,“勒简之男侄等移旅榇归海陵”,“旅榇”指客死者灵柩。古人云“入土为安”,李嬪显然为防止出现新的麻烦,以图一劳永逸,此举不免毒辣。
从奏书“其寺仍请准近敕格度僧住持”,并结合相关史料看,善权寺收回后,由李嬪指定的僧人负责日常管理,这在《题善权寺石壁》诗序中得以确认。
李嬪《题善权寺石壁》,方志等亦多见记载:“四 周寒暑镇湖关,三卧漳滨带病颜。报国虽当存死节,解龟终得遂生还。容华渐改心徒壮,志气无成鬓早斑。从此便归林薮去,更将余俸买南山。”诗前有小序:“常州离墨山善权寺,始自齐,武帝赎祝英台产之所建,至会昌以例毁废。唐咸通八年,凤翔节度使李嬪闻奏天廷,自舍俸资重新建立。奉敕作十方禅刹,住持乃命门僧玄觉主焉。因作诗一首,示诸亲友,而 题于石壁云。”[6]简述善权寺历史,强调其奉敕作刹之功。从内容看,诗中明M流露李嬪辞官后回善权寺归养之意。他既让人题此诗于善权寺石壁,告于公知,可推知其辞官归善权寺养老之意图已获上肯,也即《题善权寺石壁》诗作于其终官前不久。其后,李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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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由凤翔节度使移任检校工部尚书、御史大夫、大 司空。凤翔节度使职务为唐朝在今陕西省西部设立 的节度使,地位显赫重要,而其时的检校丁.部尚书并 不实掌其职事,御史大夫为负责监察的官员,大司空 乃高官荣誉称号,三者俱为虚衔,类今之顾问、行风监 督员之属。李嬪终官后赴宜兴,
教师节应该送什么花以善权寺为家怡养天 年。宋代赵彦卫《云麓漫钞》谓:“常州宜兴县之善权 寺,唐李嬪旧宅也”。m
李嬪为唐宗室,中过进士,在多地、多职位做过高 官,尤其担任过京兆尹、凤翔节度史这样重要职位的 负责人,按理说其名字当于正史中留下不少印记。检 索发现,其名字仅出现于《旧唐书•本纪第十九上》 一次:“四年春正月甲子朔庚午,上有事于圆丘,礼 毕,御丹凤楼。…
以刑部侍郎曹汾为河南尹,以户
部侍郎李嬪检校礼部尚书、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充昭 义节度、观察处置等使。” 181184《新唐书》则不载其名。
检索文献发现,后人除肯定李嬪收赎善权寺功绩 外,对其称褒的几乎不见。明代稗海本《玉泉子》载: “李嬪与王铎进士同年。后居得路,尝恐铎之先相而 已后之……将命铎焉,嬪阴知之,挈一壶酒请铎,曰 ‘公将登庸矣,吾恐不可以相攀也,愿先是少接左右, 可乎!’即命酒饮。铎妻氏疑其堇焉,使女奴传言于 铎,曰:‘一身可矣,须为妻儿谋’,嬪惊曰:‘以吾酒为 鸩乎’,即命一大爵,自引满,饮之而去。”此事还见 《太平广记》《唐语林》等文献。好友王铎升迁,同年 李嬪携酒祝贺,王铎之妻阻丈夫止饮,当出于对李虫寅 人品有所了解,故不顾场合让人传言提出警告。
又,《资治通鉴•唐纪六十六》有:“昭义节度使 沈询奴归秦,与询侍婢通,询欲杀之,未果。乙酉,
归 秦结牙将作乱,攻府第,杀询。”“五年春,正月,以京 兆尹李嬪为昭义节度使,取归秦心肝以祭沈询”;9]2n6, 从李嬪摘取归秦心肝祭祀沈询,可见其心狠手辣,应 当不是佛教徒。
再,明成化《重修毗陵志》有:“大芦禅师名鉴真, 姓潘氏,蓟人。幼慕禅律,父母不能夺。送至宝集精 舍,经偈如夙习。大和八年受具足戒。谒大梅真竟 师。大中间游阳羡,住大芦院。咸通赐院额,李嬪命 住善权寺,不乐就。卒归大芦。以逝有塔,号禅大 徳。”[|()]文中提到的大芦院,即大芦寺,在今宜兴西南 大芦山,初建于唐,为铜官山四大名寺之一。以李嬪 之名望,命鉴真住持善权寺,竟遭回绝,出于鉴真对其 极度的不信任。李嬪年轻时就读于善权寺,对善权寺 是有感情的,选择在善权寺终老天年,表明他确实喜 爱此地。收赎善权寺的行为,明显出于私心,否则,他 既在奏书中提到钟离简之反对百姓收赎寺院,以其位 高权重的身份,为何不早出面干预,让百姓的愿望变 成现实,或早就出资收赎呢?
李嬪官居高位,正史几无记载。笔者判断,正史 撰者或知其人品而有意略去其人其事。野史对李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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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无褒品,其收赎善权寺事,若真行得正,对懿宗皇帝 而言属嘉举,如其招来非议,会损及懿宗名声并招致 不满。李嬪“收赎”善权寺行为,是否在社会上造成 了负面影响,今已难为人知。
宋以后,各地兴起建庙立祠之风,攀龙附凤成为 时尚,李嬪作为与善权寺相关重要名人之一,受供于 善权寺“ 5生堂”。此后,有人始将“祝英台读书处”
与“丞相读书台”联系一处,如明代程敏政(1446— 1499)《篁墩集》之《送释方策住善权寺》有:“上刹新 闻住辩才,一舟南去水如苔。再传衣钵诗宗远,终口 溪山画障开。草没仙人烧药灶,花明承相读书台。病 夫久欲捐荤饮,春焙还能数寄来”。m 1
由此来看,李嬪之“收赎”善权寺,明为出资行善 兴佛寺,实为巧取豪夺谋私宅。
三、“祝英台读书处”成刻缘由并不光鲜
唐代是中国历史上经济文化极为昌盛的时代,书 法艺术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上至皇帝(如李世民、李 隆基),下至公卿士子等多热衷书法,出现过颜真卿、 怀素、柳公权、欧阳询、褚遂良、虞世南、张旭等很多对 后世有影响的大书法家。同时,有唐一代,刻碑之风 盛行,寺庙、名山等风景名胜地往往成为名人题刻的 热点;达官显贵或有钱人逝后,家人会以请到某名家 为其题刻一方墓志为荣。至于人们热衷刻碑的用意, 不外是希冀在世时产生影响,辞世后留下痕迹。
李嬪中过进士,于书法有一定修养,有“祈雪题 名”等碑刻传世。善权寺来历与皇家有关,旁边有块 上好的光洁巨岩,天生为刻碑的理想材料。在社会流 行刻碑习俗影响下,李嬪选择在善权寺后岩面刻下奏 书、皇帝批复并《题善权寺石壁》诗将近千字,难道是 为死后能在历史上留下更多的印记么?
从金石学角度看,自古及今,超过千字的摩岩并 不多,著名的有南北朝《泰山经石峪金刚经》、唐玄宗 李隆基《纪泰山铭》等,这些作品至今在书界具有一 定影响。从钟离简之购得善权寺产,到李繽上《请自 出俸钱收赎善权寺事奏》,其间历经二十余年,从奏 书出台再到《题善权寺石壁》诗出炉,其间又历五年。 李螭奏书并无甚文采,创作五年后,他才命人将奏书 刻于善权寺侧,尤其将皇帝批复等也一并刻人,其中 定有隐情!
笔者判断,可能出于堵住非议者之口的需要,李 嬪不得已才命人将奏书等刻于寺旁的碧藓岩。主要 理由:一是,钟离简之掌握并苦心经营善权寺产,二十 多年后李繽以其原价购得,勒令将钟离简之等人尸骸 并其后人一并赶走,其后人必然不服气,难免会在民 间释放对其不利的消息;二是,钟离简之在恢复寺院 建设方面有功,当地百姓看在眼中,对李蟥行为不免 会生出流言;三是,李嬪取得善权寺产后,可能并没有 充分发挥其佛教场所的功能,更多地作为私宅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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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激起佛教徒不满;四是,李蜻久居宦海,如此“巧取豪夺”行为,会在官场引起非议或为其昔口的政治对手利用。李嬪将奏书、懿宗批复等刻于碧藓岩,有意让人了解收赎之事乃经皇帝授意,实为奉敕之举,对 此事不满即是对皇帝的不忠,以此堵人口舌。其《题善权寺石壁》诗末“容华渐改心徒壮,
更将余俸买南山”,表面看,是他欲再花余俸购买善权寺一带的山林壮大寺院规模,实质暗含对非议者的霸气回应与警/J n〇最佳前男友演员表
善权寺为江南千年名刹,历史上多经磨难,现善权寺为1992年丁•旧址重建。2008年,笔者赴善权寺周边作田野调查,到了传失踪久矣的碧藓岩。宜兴方志及文人笔记提到碧藓岩石刻,多称其为唐宋碣书,碣有“圆顶的石碑”之意,从现场调査看,碧藓岩符合碣石的特征。调査中,简单清理岩面后,在布满苔藓的岩面下发现大量人工凿刻印迹,依稀可辨一巨大“祝”字,“英”字尚见一半,字径过尺,笔划粗实,端 庄古朴,显然它就是“祝英台读书处”石刻所在位置,当时进行了拍照记录。®碧藓岩所处位置相对较高,岩上长满长藤杂树,岩面生有苔藓、其上文字不易辨识。现场看,碧藓岩岩面约二十平方米,残存的“祝 英台读书处”刻痕偏于东侧,西侧明显范围更大,从 局部清理的情况来看,岩面平缓,宜于刻字。结合文献记载,可以判断,李嬪所为近千字铭刻,即位于“祝 英台读书处”六字的西侧。看来,当初刻字者,有意在东侧留下了六字的位置,也就是说,“祝英台读书处”与李嬪奏书等为同时上刻。
历史上,有许多名人的读书台,称“读书处”者极为罕见。名人的读书f t大都为“名人”名字(或名人姓加上官衔)加“读书台”的模式,“祝英台读书处”位 于孙皓封禅所立祝英台附近,完全不同于常见模式,可见,李嬪刻下这六字非为炫耀昔乃其读书之处。要 弄清李嬪为何会在此刻下“祝英台读书处”,还当从其“收赎”善权寺这段历史进行分析。
“会昌灭佛”运动中,善权寺被废弃,钟离简之出资购得寺产。钟离简之虽非宜兴人,却不能排除其与善权寺或宜兴有一定的渊源,从他死后葬于宜兴而非原籍可以看出。他信佛教,肯出巨资修建“释迦文殿”,在当地人眼中是为大的善举。李嬪官居高位,奏书中提出以钟离简之二十多年前购寺之原价收购善权寺产,全不考虑钟离简之及其后人对寺产修复经营投人,于理欠亏。奏书得到皇帝批复后,李嬪虽指定僧人负责打点寺院,亦不免遭来非议。上奏书五年后,李嬪退养,搬人善权寺,以寺为家,直至终老。搬 入善权寺时,他作《题善权寺石壁》,有意将奏书并皇帝批复等刻于善权寺碧藓岩,这一举动明显不大正常,应当是针对社会上出现不好传闻的应对之举。考 虑到碧藓岩常年生满苔藓,其上文字常为苔藓覆盖,故其在奏书文字旁边加刻“祝英台读书处”六个大字作为指示标识。也就是说,“祝英台读书处”是引导人们识读碧藓岩上文字的标识。
“读书”在古代虽有“对金石文字、法书的揣摩”之义,在这里,“祝英台读书处”中的“读书”不是李蜻意欲引导人们揣摩其书法、作文的功底,Ifl丨是有意识 引导人们好好地读清其奏书与皇帝批复等内容,对欲有所非议的人来说是一种回复与警告。
如从字面来理解“祝英f r读书处”,确可暗指李嬪曾在祝英台(祭坛之名)读过书这段历史,故李蜻在此刻下“祝英台读书处”,可谓“一举多得”。如果更进一步来理解,李繽将这些文字刻上碧藓岩或出T 无奈之举,文字上石后,聪明的人读后必知其中的真相。故云,李嬪所为可谓弄巧成拙。
看来,“祝英台读书处”六字成刻的缘由极不光鲜,其背后竟有如此多的辛酸往事!
值得庆幸的是,对后人来说,碧藓岩这段刻石文字保留了善权寺来源的信息、善权寺被李蜻“收赎”的真相,更为重要的是,因后人对“祝英台读书处”刻 石的误解,造就了梁祝传说的发生,可以说,李嬪刻石成为当地孕育出梁祝传说的直接因子。
宜兴民间,提到碧鲜岩上的古老题铭,有传言女子祝英台或李嬪所书之说。前者属讹传,后者有其来由。从全国范围来看,六朝或以前碑刻传留下来的少之乂少,“祝英台读书处”果真为六朝铭刻,理应在方志或史籍中留下印记。文献确见祝英台附近存在六朝碑刻,不过指善权寺中的经幢而非碧藓岩面的文字。清人齐学裘(1803_?)《见闻续笔》收录的《龙池题壁用蕉隐韵》诗有:“食瓜镇心暑可涤,放步重访英台宅(善权寺是祝英台宅故址)。……祝英台近词逼宋,碧鲜岩碣书追唐。饱饮山泉探石室,山僧列炬延客人。”%作者提到的“祝英台近词”,是指谷兰宗(明代嘉靖间宜兴县令,生卒年不详)模仿苏轼【祝英台近】所填之词,其所作【祝英台近】曾刻于碧蘚岩上。“祝英台近词逼宋”,乃夸赞谷氏所填之词才比宋人;“碧鲜岩碣书追唐”,是指碧藓岩上所刻“祝英台读书处”等铭刻文字历史可追溯至唐代。
遗憾的是,碧藓岩因常年生满苔藓,加速了岩面文字风化,到了明代,李嬪所刻近千文字几风化殆尽。
清代陈维崧(1625—1682)《迦陵词全集》卷儿录有其【祝英台近】词一■首,(311有小序:“善权寺
相传为祝英台旧宅,寺后一台,云其读书处也。壁间旧有谷令君一词,春日与云臣_远公披藓读之,共和其韵。”1W 清代史承豫(生卒年不详)《游善卷洞记》有:“寺后傍碧鲜岩,相传为祝英台读书处,石上镌明谷令君兰宗一词,甚丁。披鲜读之,共为荇赏。”1M1清代人搜寻晚明人所刻摩崖文字,尚需披去其上苔藓,可见碧藓岩上苔藓之茂盛。从谷兰宗使人刻其词于碧藓岩来看,其时李嬪所刻千字或多已漫灭。
晚明安世凤(生卒年不详)《墨林快事》提到李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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