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文大学文学院 彭依伊
摘要:普罗普在《故事形态学》中提出的“新角引入方式”理论已成为小说、戏剧研究的基本理论,金庸小说的角引入方式与其颇多相合之处。金庸小说中的新角无论其重要程度有怎样的差异,其不同的出场方式对人物形象、故事情节等大都有着直接的影响。金庸对陆菲青、陈近南、周芷若、东方不败、陈家洛等人物出场时的设置与描写,大多能契合普罗普的“新角引入”的分类观点,在文本结构中具有重要意义。除此之外,金庸小说中新角的引入,也有普罗普理论难以范围之处。全面分析金庸小说角引入方式的特点,对于进一步探讨其小说情节、结构的创新性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关键词:金庸,普罗普,角,引入方式,出场
引言
寇振海妻子作为金庸武侠小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物角往往把握了小说情节走向的命脉。因此金庸在塑造人物形象的时候,大都花费不少心血,尤其在人物的引入方式上追求多变而各具特点,
整体上构成了其人物引入方式上的谱系化特。
纵观金庸十四部武侠小说,从首部作品《书剑恩仇录》到收官之作《鹿鼎记》,大多已成为民间通俗文学创作的经典之作。它们既有精心铺垫的背景(包括历史背景与设计背景),又有宏大、严密的结构,情节的安排也兼具紧凑性、曲折性与趣味性。当然,故事情节是金庸小说最引人入胜的部分,这也很好地印证了情节对于故事文体的枢纽意义。但情节的发展与结构相生相依,依赖于故事结构的支撑,情节才能显现出独特的魅力。作为小说结构的一部分,新角的引入方式与整个文本结构的完整性、严密性息息相关,不仅对人物本身的塑造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同时也影响了情节的推动路径与文本风格的趋向等,这一点在一些关于小说人物出场的研究论文中都有涉及。本文探讨金庸小说新角不同引入方式及其原因,意义亦在此。
金庸小说与俄罗斯民间文艺学家普罗普理论的结合在学界被认为是一种较为创新的模式,邱健恩曾探讨过普罗普“叙事功能说”实践在金庸小说中的情形,陈平原也在《千古文人侠客梦》中对这种结合进行了初步分析。然而,关于普罗普“人物引入学说”与金庸小说的关系,目前还鲜有关注。在《故事形态学》一书中,普罗普将新角分为“初始情境引入、突
然出现随后消失、偶然相遇、被引入”等几种进入行动过程的方式,每一种方式都存在相对应的人物范畴。然而,金庸小说的一个重要特点就在于新角的出场五花八门,有的顺其自然,有的迤逦而来,有的则阵势隆重。前人在对于小说人物出场的研究中,也探讨过如直接大方,不用铺垫就引入人物的“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手法baby产子;通过比较衬托、侧面铺垫而引入人物的“烘托铺垫”手法;以及创造冲突,戏剧性引入人物的“置身矛盾冲突中”手法等几种出场的区别,但大致不出《故事形态学》中提到的几种引入方式。
其实,金庸小说出场人物多达1938人,其中也不乏民间流传、家喻户晓的典型人物,角引入方式也相对繁复,其与普罗普相关理论虽然合者甚多,却也有自出机杼者。因此,以金庸小说为探讨文本,更能挖掘出普罗普理论在“小说”这种文体中普遍存在的共性,以及与金庸小说相适应的若干特性。
一、 初始情境引入
所谓初始情境引入,在普罗普的《故事形态学》中并没有直接的定义或解释,但笔者在研读普罗普举出的“引入寻者和他的家庭”、“引入加害者的家庭对象及其家庭”的例子,以及“初始情境常常会提供一幅特别的画面”的叙述,并且综合金庸小说本身设置的初始情境
之后,认为“初始情境引入”可理解为:在小说中一开始,就导入没有前戏的原始“开头”,在周围环境较为单一、人物关系初始化的情况下,引入人物角,颇有在清零小说本身背景的条件下让角“开门见山”的意味。初始情境引入的角往往省去了受他人影响的束缚,对人物的定义、性格、形象等具有基础性的奠定作用。而这种引入方式,在金庸小说里大多运用在故事引入者或除主人公之外的重要角身上(往往主人公出现在故事引入者之后),在小说的第一章最为常见。略举数例如下:
《书剑恩仇录》中的武当派名宿陆菲青,就是初始情境引入的典型。陆菲青虽不算主人公,但对于推动红花会发展的影响却不可忽视。小说一拉开帷幕,便赋予驰骋武林多年的陆菲青一个教书先生的身份,与他的本来面目相去甚远,先写明他上午刚给李沅芷讲完“赤壁之战”的故事,再写他在书房中的行为:
只见老师盘膝坐在椅上,脸露微笑,右手向空中微微一扬,轻轻“吧”的一声,又一只苍蝇给钉上了板壁。
这一钉岂是寻常人所能为?这就无意中暴露了他在教书先生名义下武侠名家的身份,更引
出他教李沅芷念书,实则是为了在总兵李可秀家避难的真相,一层层地揭开他的真实身份。随后在李沅芷求陆菲青教她武功的时候,金庸又写道:
陆高止(陆菲青)沉吟半晌,知道这女弟子聪明伶俐……于是点头道:“好吧,明儿早你来,我教你。”
这些看似平实无华的描述,实则隐含了陆菲青识人的高眼力与行事谨慎的处世方式,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告知李沅芷自己的真实身份与遭遇并不是一件十分安全的事。若读者提前知道陆菲青是武林高手及他目前的危险处境,会发现这个细节值得细细品味。
天狮学院金庸在第一章就巧妙地设置了一个看似平静温雅的开头,引入陆菲青的方式也让读者站在了李沅芷的视角位置上,让读者在初始情境中,因为没有江湖复杂背景的铺垫,对陆菲青有一种“学识与武功均不俗”的隐士印象。一来显示了陆菲青的出身——武当派厚重传统的文化渊源;二来为后面陆菲青和关东魔头的对战、帮助红花会打败清兵做了铺垫,也突出了他武艺深藏不露、胆谋过人的人物形象。可以看出,金庸选择陆菲青作为《书剑恩仇录》开场的第一个重要角,并大力抽空他附属的人物关系,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想要以此作为包括陈家洛、西川黑白无常兄弟、霍青桐等后续人物引入的切口,充当了故事引
入者的成分。
不同于其它几部武侠小说的开篇,《鹿鼎记》以史上真实存在的“庄廷鑨明史案”林更新与王思聪的关系开场,详细叙说了不怀好意的贪官吴之荣,蓄意告发庄廷鑨《明史辑略》一书中犯了清廷禁忌的细节,导致了庄允诚一家及相关人物被牵连的惨案。因此,与此案有关的庄允诚、吕留良、査继佐、鳌拜以及始作俑者吴之荣等人物,都被置身于“明史案”的大“初始情境”之中。
与《书剑恩仇录》中抽空了陆菲青的相关背景,从而将情境初始化不同,《鹿鼎记》则是直接搬来历史事件作为初始情境。例如,脱离了武侠背景,吕留良的入场以向吕保中解释“问鼎”与“逐鹿”就是指的典故,既达到了开门点题“鹿鼎”的效果,也逐渐引入了明史案的纷争。当然,金庸如此设置人物的入场,最终还是为了引出装扮成书生的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在危急情势下救援顾炎武、黄宗羲、吕留良一节。以上人物作为第一章的新角,除陈近南之外,都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江湖中人,也不是《鹿鼎记》的主角。但金庸这种将历史事件当作初始情境,文史结合,从而引入人物的方式,使得陈近南的出场带上了历史使命与光复正义的意味,更影响了后文皇宫与民间各种矛盾冲突的故事情节,以及恢弘辽阔的文本风格。
撒贝宁结婚了吗由此可见,“初始情境”既可看成抽空入场人物的背景、人际关系等因素,也可理解为设置或借用完整的第一背景,两者都是为了达到使人物形象鲜明化、纯净化,人物角不受限制,充分发挥其在文本中的情节推动作用等目的。同时,在武侠小说这种题材特定的文本中,抽空背景有利于使读者很快进入角,一步一步被带入后续精彩的江湖恩怨情仇中,让读者不至于在纷繁复杂的各门派与落的角关系中梳理好各门户的渊源,不至于迷失方向,尤其是在人物谱系特别复杂的小说中。
主动设置历史背景作为初始情境,其实是文史类小说一种常见的方式。陈墨在《点评金庸》系列中提到过“金庸小说中的侠与史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历史环境创造了侠与人,而人与侠的经历则基本上是一种向历史环境挑战与搏击的过程。”科目三考试全程步骤不难发现,金庸在这一类小说中往往在大体按照历史发展、相关历史事件等基础上进行文学加工,使得情节发展与历史事实之间存在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这种特定的叙说方式也让新角的引入背景显得更具有说服力与可读性。历史的端口与艺术的创造相结合,以史证文,以文衍史。因此,除去少数朝代不明的几部著作外,大部分在朝代概念上都较为清楚,例如《鹿鼎记》发生在清朝,《碧血剑》发生在明末清初,而《天龙八部》的人物则主要在北宋时期活动等。
关于金庸部分武侠小说是否属于文史类小说虽然还有待商榷,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金庸小说中确实存在着大量的历史因素。因此设置历史事件为初始背景,在金庸而言是一件自然而然、毫不牵强的事。很明显,这两种“初始情境”引入角的方式,都切合着金庸武侠小说的基本特点。
二、突然出现随后消失
孔庆东在《金庸评传》一书中曾说:“金庸小说的结构与许多侦探小说都有不谋而合之处,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为侦探小说。比如《笑傲江湖》的开头,一开始就是福州的福威镖局满门被灭,给出了一个巨大的悬念。”而侦探小说的一个重要特性就是:当一个神秘莫测的事情发生后,读者将会跟随作者的步伐,一层层揭开背后的隐情和奥秘。今检金庸小说,在安排人物出场时,金庸也擅长使用这种扑朔迷离的引入方式,使迷惑性、悬疑性、刺激性倍增,与侦探小说确有仿佛之处。这种引入方式,就是“突然出现随后消失”——即新角的出现是出其不意、猝不及防的,令人大吃一惊或来不及反应。但随后又因为个人角特征、身份所需、性格所向、外部因素或某些特殊原因,又消失在读者的视线中,距离第二次出现会有一长段的时间间隔(短时间隔不属于“消失”的范畴),甚至从此以后直接消失
在小说中,再也不到踪影。这种引入方式看似无理无据,有点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意味,带着任性而诡异的彩,实则在金庸小说中,也与武侠本身的动荡与激烈等特征相得益彰,从而增添了不少跌宕起伏的转折,令故事更有悬念和可读性。金庸在用这种方式引入新角时,往往选择的是一些武功高强或身份特殊的关键人物身上。而在《故事形态学》中,普罗普用于阐释这种引入方式的例子,也描述为“加害者突然从其它地方飞来,从天而降,但最后就消失了”,选择“加害者”也是因为着重于人物身份的关键性与特殊性,与金庸选择关键人物一说不谋而合。由于这种引入方式在小说中需要一定的时间差(仅限于人物还会有第二次出场的情况下),因此一般不会安排在小说的结尾部分,而是大多安排在小说情节需要关键性突破,以达到剧情高峰的时刻。试看如下数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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