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画记》评析汤麟
发于自然,六籍同功
绘画作为意识形态之一,必然对其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起着积极的或消极的作用。由于美术家和美术史论家在社会生活实践中所形成的观点的差异,对这一具有根本性、原则性、严肃性的问题也有所不同。甚至对绘画是否应有社会作用,至今仍存在着不同的理解。即使是承认绘画应有社会作用的人,对社会功能内容的理解也不尽相同。这一点,古已有之。《通鉴外记》载:“黄帝作冕旒,正衣裳,视翚翟草木之华,染五采为文,以表贵贱。”视绘画为区分社会地位的标志,《汉书·刑法志》认为:“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把绘画看成了刑法的一种辅助工具。至今仍有一位博士对绘画理解为,只是愉悦心情的游戏,与两千多年前的孔子在与子夏的对话中所说“绘事后素”,视绘画与道德相联系对比,反差如此之大,真是使人啼笑皆非。
关于绘画的功能和源流,包括其它艺术的超源和功能,学者们可以出许许多多不同的论据,申引出许许多多关于起源的学说,但艺术的起源,总离不开人类的社会生活实践。具体地说:离不开“巢、燧、庖牺、轩辕氏至仓颉”为代表的生产、生活以及由此而来的知识的相互交流的需要。也就是张彦远所说的“发于自然”和“与六籍同功”。这是因为,作为反映客观存在的精神产品的绘画,是作为自然的人与作为社会的人,二者互为表里,双向的自觉的统一。张彦远“发于自然”的观点是值得大力肯定。“发于自然”是
本,是古代朴素唯物史观的体现,“与六籍同功”是目,是朴素唯物史观科学的必然演绎。没有“发于自然”,绘画就没有存在的社会物质基础,没有“与六籍同功”就会失去任何存在的价值,在社会学上显得单薄无力。
“发于自然”是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特有的亮点之一。以此出发,可以带动对后世诸多画种的纵深理解。展现了一个由远古至大唐兴盛的书画成就,以及这个成就如何决定着中国绘画未来走向的图卷。张彦远把绘画的作用提到“与六籍同功”与《孔子家语》载:“孔子观乎明堂,睹四门墉,有尧舜之容,桀纣之像而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诫焉。”有所关联,不过其直接的驱动力不是“克己复礼”,而是从一个绘画史论家的视野,对绘画与家国天下和社会责任的概括。不论其引用了多少远古的神话,诱人的神秘的难以猜透的“谜底”,诸如:“庖牺氏发于荥河中,典籍图画萌矣。轩辕氏得于温洛中,始皇苍颉状焉。奎有芒角,下主辞章,颉有四目,仰观垂象。因俪鸟龟之迹,遂定书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莆,故鬼夜哭。”但我们决不能以其“荒诞不经”而予忽视。以及“是时也,书、画同体而分,象制肇创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天地圣人之意也。”的科学推断。更何况那些远古的传说,诱人而又难以猜透的“谜底”正是野蛮与文明共存,全世界所有民族缅怀祖先于神话之中的共同特征。否定了这些,就是焚毁先民披荆斩棘的历史,“忘掉回家的路”,丧失民族的骄傲、自信与自尊。
由于张彦远所处的特殊时代:“大唐盛世”,特殊的家庭门第:高祖张嘉贞于唐高宗(李治)时为相。曾祖
张延赏的名字就是玄宗李隆基取“延赏于世”之义的赐予,为相。祖父张延靖累得宪宗(李纯)、穆宗(李恒)信任,为相。父张文规历受宪宗、文宗、宣宗的宠幸,张彦远本人亦官至大理寺卿。由高祖张嘉贞至彦远,共五世,三相,可说皇恩浩荡。其间有贞观之治、则天之垂政、开元之辉煌,有藩镇之割据、土蕃之入犯、安史之反叛、黄巢和王仙芝起义之战乱。对照年表,一部张氏的家史几乎是一部与唐王朝荣辱与共的同步史。他深知,社会的动荡不安,国家的战乱,为社会带来贫穷、死亡和灾难,使人们精神受到创伤和社会道德的沦丧,更会为艺术带来难以弥补的损害,对此张彦远在“叙画之兴废”一节,通过汉末的董卓篡夺、魏晋的胡寇入洛。五代的候景之乱、隋末的炀帝东幸、天宝时禄山的反叛,对书画遭受的损害作了无可奈何的,具有文化悲剧性的回顾。
当李林甫、杨国忠之流娱国,宦官弄臣受宠,上下交争利,道德沦丧,信仰日益淡化,绘画被曲解之时,怎么办?张彦远虽没有写过杜甫那样“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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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踰墙走,老妇出看门。……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今夜郦州月,闺中只独看。……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悲怆、凄凉的诗篇,但厌恶战乱,渴望国家的稳定,却和杜甫是完全一致的。因而,在《励铭画记》的首章首篇中,对绘画的社会功能就作了最为明确、最彻底的界定。认为绘画应以道德教化社会,以人伦维系家庭长秩,以诚心发现尚没有被人们掌握的规律,促进人们憎恨篡臣贼
郑爽整容疤痕
嗣,崇尚高节妙士,要成为乱世的纲纪、国家的鸿宝,其作用与《诗》、《书》、《礼》、《乐》、《易》、《春秋》同处在一个等高线上。可见张彦远把绘画定为“与六籍同功”绝非一纸空言,而是有感而发,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可以说是一篇以绘画的功能为题,对当时社会动荡不安制造者的檄文。
骨气形似本于立意
南北朝四代(宋、齐、梁、陈)历时仅二百余载,在文艺评论史上却有着难以低估的成就。举凡音律、文笔、绘画皆有专著。钟嵘之《诗晶》、刘勰之《文心雕龙》至今仍为史评界学人所必读。撰写于一千五百年前南北朝时代谢赫的《古画品录》,虽字甚略,但其中所提之“六法”却为评画之准绳,亦为美术史论界之常道。
理论是实践的科学总结,也是对实践的科学指导。
南北朝特别是南朝,是一个乱中有定,继汉开唐,政治经济相对稳定繁荣的时期,由于关陇和中原士大夫在大规模南迁,江南已形成了中国的文化中心。与前朝的意识风尚相较,魏武为扭转社会习俗,提倡讲求实用,轻贱名节,居止放纵,通脱风流,加上曹丕认为不应寓训勉于赋,“文以气为主”的见解,此时影响更为广泛,我国的文学艺术已由“文以载道”重视文艺的一般规律,强调共性,以伦理政教为主要内容的时代转向思想解放、重视个性文艺的自身规律,“文学的自觉”,以人为本的成熟的时
代。此时,以文、图抒发个人情绪者有之,表述个人主张者有之,狂发牢骚者有之,借作鉴戒者有之。对如此众多的文、图作品,即使对同一文、图,褒贬亦有所不一,如何做出适意之选择,进行鉴赏和分析,便成了社会公众迫切需要。钟嵘的《诗品》、刘勰的《文心雕龙》、谢赫的《古画品录》便是在社会公众迫切需要驱动下具有导读性的著作和成果。
谢赫《古画品录》为品画建立了六个标准。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转述道:“昔谢赫云:‘画有六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模移写’并云自古画人罕能兼之。”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收录了三国吴至南梁三百年间的画家二十七人。分二十七人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等六品。第一品五人:陆探微、曹不兴、卫协、张墨;第二品三人,顾骏之为首;第三品九人,姚昙度为首,顾恺之排在姚昙度之后为第二名;第四品五人,第五品三人,第六品二人。在二十七人中顾恺之酣岂之被列入第三品的第二名,实总序的第十名,居中而偏上。什么是五险一金
张彦远系统地介绍谢赫的“六法”,并融合六法之精神,建立了自己独立的品画体系。即:自然、神、妙、精、谨细,其中以自然为品级之首。因而在品评陆探微和顾恺之时与谢赫大相径庭。谢赫评陆探微:“穷理尽性,事绝言象,包前孕后,古今独立,非复激扬,所能称赞,但价重之极于上上品之外无能寄言,故屈标第一等。”全为溢美之词,对顾恺之则为“格体精策,笔无妄下,但迹不迨意,声过其实。”几乎全部否定。而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论画六法”中则说:“古之画,或移其形似,而尚其骨
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此难可与俗人道也。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足,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耳矣。上古之画,迹简意澹而雅正,顾、陆之流是也;中古之画,细密精致而臻丽,展、郑之流是也;近代之画,焕烂而求备:今人之画错乱而无旨,众工之迹是也。”意为:古代的画不太强调对象的形似,注意的是画的风骨气韵,在形似之外把握画的意境,这个道理对一般人是说不清楚的。今人的画即使是得到面貌的形似,也不会有气韵。通过气韵作画,形似自然会有了。上古的人作画笔迹简略清淡,却典雅纯正,顾恺之和陆探微就是这样的。现在的人作画杂乱无章,只是工匠的手笔罢了。”而对吴道子的评价则是“古今独步,前不见顾、陆,后无来者。”从张彦远和谢赫对顾恺之的评论的巨大悬殊,和张彦远对吴道子的评价之高,不难得知审美的多样性自古已然。给人的启发是:在同一目标、同一方向下,求大同存小异逐步达到统一,应是评论绘画一个值得重视的话题。
如同所有的意识形态一样,不管它的表现多么隐蔽,追溯到最后其本体仍然是人,为的也是人。谢赫的六法最初的物件是人,为的也是人。当山水花鸟逐步登上画坛之后,作为自然物的山水花鸟,当然也就成为了人化的自然。以人为主体的绘画的理论,也随着对人的不断理解中得到丰富和发展,做出了新的诠释。在六法中未提到的“笔妙而墨精”也在据传是为梁元帝所撰的《山水松石格》一文所始见。张彦远对六法并非被动的理解,而是主动地汲取各家之说,在判断中予以综合性的运用。因而引用顾恺之“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其台阁一定器耳,差易为也。”的同时也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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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唐代画马著称的韩混的“狗马难,鬼神易,狗马乃凡俗所见,鬼神乃谲怪之状。”以作自己理论的佐证。
中国绘画重视艺术家的主观意识。经常围绕着“意”,谈论“意境”,“意气”,“意象”……。意,成了中国古典美学的重要范畴之一。白居易题萧悦的《画竹歌》:“人画竹梢死羸垂,萧画枝叶;叶叶动,不根而生随意生,不笋而成由笔成”已有所涉及。张彦远继此而后,视“不根而生随意生”之意是主观与客观的统一,在中国绘画上首创“立意”之说,并结合用笔对立意作了明确的表述:“夫物象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邓白先生在《中国画初探》中对立意作了言简意赅的解释,认为“立意,就是构思,即作者的创作意图,同时也是‘中得心源’所发挥的主观能动作用。”可见,立意与清人郑板桥所说的“胸有成竹”十分类似。胸中有了成竹,画家才能随心所欲地发挥自己的才能。
沿着立意的纵深,张彦远提出了“意在笔先,画尽意在”这一符合逻辑著名的论说。这一论说在《历代名画记》中有两处提到,一处见于对顾恺之的评价:“紧劲联绵,循环超忽,调格逸易,风趋电疾,意在笔先,画尽意在,所以全神气也。”一处见于对吴道子艺术魅力的回答:“或问余曰:‘吴生何以不用界笔直尺而能弯弧挺刃,直柱构梁?’对曰:‘守其神,专其一,合造化之功,假吴生之笔,向所谓意存笔先,画尽意在也。’凡事之臻妙者,皆如是乎,岂止画也。与乎庖丁发硎,郢匠运斤,效颦者徒劳捧心,代斫者必伤其手。意旨乱矣,外物役焉,岂能左手划圆,右手划方乎?夫用界笔直尺,界笔是死
画也,守其神,专其一,是真画也。死画满壁,曷如圬墁,真画一划,见其生气,夫运思挥毫,自以为画,则愈失于画矣。运思挥毫,意不在于画,故得于画矣。不滞于手,不凝于心,不知然而然,虽弯唬挺刃,直柱构梁,则界录笔直尺岂得入于其间矣。”
这段话,用现代的口语以表达为:“有人问我,为什么吴道子不用墨线和规矩,就能把绷紧的弓弦,拔出的剑,直立的柱和梁……的线条画得那么真实?”我的回答是:吴道子在作画之先,已凝聚了精神,集中了思想,专其心意地投入了工作,所以能始终如同得到神的帮助一样,完成自己的创作。做其它的事,同样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不能事前聚精会神,没有古代名厨解剖数千头牛刀口仍然锋利,郢都著名木工挥动斧头抹去对方鼻子上沾的尘土的准确本领,那就会如同效颦西施的丑女,愈学愈丑。技术差的木工硬学本领高木工反而伤了自己的手。精神不关注,意旨不集中,心中二用,左手要画圆,右手要画方,怎么能办得到哩?只知道恪守界笔直尺,从形到形的画是死画,事先集中精力感情,放松心情,才能创作出生动的绘画作品。
意,立意,意在笔先,画尽意在,在绘画中是个难得却又无法回避的话题。汉代王充在《论衡·自纪》中说:“圣贤意定于笔,笔集成文,文成隋显”,南宋王灼的《碧鸡漫志》认为:“古人因事作歌,输写一时之意,意尽则止,故歌无定句,因其喜怒哀乐,声则不同,故句无定声。”都可有助于理解张彦远“夫物象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之说,以及“是知书画之作,皆须意气而成,亦非懦夫所能作也。”的感慨。
对六法的理解至今仍未统一,也很难统一。因为对六法理解的不同,所以对六法的断句也有所不同。自钱钟书先生把六法的原文标点为“气韵,生动是也”,“骨法,用笔是也”,“应物,象形是也”,“随类,赋彩是也”,“经营,位置是也”,“传模,移写是也”学界颇感受益,伍蠡甫先生在其《中国画研究》“漫谈‘气韵、生动’与‘骨法’、‘用笔”篇章中亦多次引用,但若对钱钟书先生的提法来个牛角尖似的反向思维,则是否可以把“气韵,生动是也”理解为“生动,即气韵”,“用笔,即骨法”,“象形,即应物”,“赋彩,即随类”,“位置,即经营”,“移写,即传拟”哩?短短的六法有着无限的容量,“气韵生动”是六法的最高标准,其它五法都受其统帅。骨法用笔,是气韵生动的骨法用笔。应物象形,是气韵生动的应物象形。随类赋彩,是气韵生动的随类赋彩。……传模移写是气韵生动的传模移写,其它五法都渗透着气韵生动。是否能把“随类赋彩”的“类”理解为物以类聚人以分,“彩”不是彩之彩,而是人的性格情采……。这些似近于奇思怪想,但真理总是在不断的探索研究中发现,不能视钟书先生的提法为定论,应为理解钱钟书之说,为对六法的研究开辟更多思路和大门。
画物特忌形貌采章
尹天照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的美学思想必然要涉及到其对人生对艺术的价值判断。不可否认,先秦以来,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和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一直主导着中国人的处世哲学。汉代传入的以禅宗为代表的佛家,虽然也有着广泛的影响,但是只限于一定的范围,没有形成一股气势。社会发展的总趋势,仍然是治国安邦儒,探索幽微道,苟生唯我禅。儒家的孔子终生献身恢复周礼,以“礼”建
立了自己的思想体系,重视时事,主张学而优为士,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把文艺的功能概括为“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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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 艾梦萌怨”,要求“尽善尽美”,“文质彬彬”。老子认为“道”为世界万物的本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的法则也是社会的法则。自然的法则的实质是“无为”、“不争”,给人以“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之乡,以处圹壤之野”的自由。对国家的理想是“小国寡民”,“无为而治”,使其在不治之中得治理,崇尚自然,返璞归真是其最高的审美理想。
大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在宗教信仰上,时而道,时而佛。唐高宗与武则天为夫妻,唐高宗以自己姓李,为李耳的后代,封老子为“太上老君”,所以提倡道。武则天则以佛为自己的保护神,所以敬佛。不过,二者的内心都十分明白要国泰民安,巩固自己的统治,佛、道都不可靠,还是必须依靠儒家的思想力量。不过事物总是复杂的,五世三宰相的张彦远在治国之道要绘画与六籍同功,但在文学艺术上侧重的却是老庄以自然为重的审美理想。这一点,张彦远在“论画体功用拓写”一节中作了较为集中阐述:
“夫阴阳陶蒸,万象错布,玄化亡言,神功独运,草木敷荣,不得待丹碌之采,云雪飘扬不待铅粉而白,山不待空青而粹,是故运墨而五具,谓之得意;意在五,则物象乖矣。夫画物特忌,形貌采
章,历历具足,甚谨甚细,而外露巧密。所以不患不了,而患于了,既知其了,亦何必了,此非不了也;若不识其了是真不了也。夫失于自然而后神,夫失于神而后妙,失于妙而后精,精之为病也而成谨细,自然者为上品之上,神者为上品之中,妙者为上品之下。精者为中品之上,谨而细者为中品之中,余今立此五等,以包六法,以贯众妙。”
六月七月意思是:
“自然界默默的成长,神秘的力量的运转,草木的花果,天上的云和雪不需人们的渲染,不要凤凰涂上彩,否则就会失去自然,变得十分难看。绘画最怕把对象的形纹样画得清清楚楚,过分的小心细密,显得繁琐累赘。不是怕不完全,而是怕过于完全。既然知道已经完全了,就不用再求完全了。倘若不知道什么是完全,什么是不完全,就会真正的不完全。”对照《老子》四十七章所说:“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噪,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最完满的东西似乎是有缺欠的,然其作用却不会衰竭。最充实的东西似乎是空虚的,然其作用却不会穷尽。最正直的东西似乎是弯曲的,最灵巧的东西似乎是笨拙的。”) 以及后来人们常说的“不全之全”,“不齐之齐”就更通俗易懂了。
理解“原文”的关键是“夫画物特忌,形貌采章”和对“了”的理解。
“了”可作“了悟”解,禅宗认为每个人内心都有佛性,认识了这一点,即“了悟”。白居易诗“了然此时心,
无物可譬喻”则作“了然”解。李白“萧飒古仙人,了知是赤松”则为“了知”之意。辛弃疾诗“了却君王天下事,赢生前生后名可怜白发生”中的“了”则为“了却”。
“了”亦可作“完全”解。《抱朴子》“假令不能必尽得贤,要必愈于了不试也。”《陶渊明集》与从弟敬远的诗:“萧索空宇中,了无一可说”均意为“完全”。此处作“完全”解,较为贴切。
北京旅游景点大全老子认为有无相生,有与无可以相互转化。“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若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若明”、“夫唯道善货且成”。主张无为而治,实际这个无为,是要以无为而有为,“无不为”只是“无为”的效果,即是说“顺其自然便没有一件事做不好。”要人们不要违反自然规律。否则,哪怕良好的心愿,也会办出坏事来。《庄子·应帝王》有个故事:南海大帝倏和北海大帝忽,经常到中央大帝浑沌那里做客,每次都受到浑沌的招待。倏忽感到要对浑沌有所报酬,二人商量的结果是认为浑沌只有个头,没有眼耳鼻口等七窍,太可怜了,决定为浑沌凿开七窍。二人每天给浑沌凿开一个窍,七天后凿出了七个窍,结果把浑沌凿死了。中央大帝没有七窍,浑浑沌沌的,生在宇宙的中央,过着其生活,是其自然之貌,现却要违反自然为其开七个窍,聪明了,也死了。张彦远“夫阴阳陶蒸,万象错布,玄化亡言,神功独运,草木敷荣,不得待丹碌之采,云雪飘扬不待铅粉而白,山不待空青而翠,是故运墨而五具,谓之得意;意在五,则物象乖矣。”目的不过是再三表述,画物特忌形貌采章,违反自然规律的艺术主张。
如同所有的著作一样并非无懈可击,同一命题可得出两种不同的结论。可以批评张彦远论六法时“自古善画者,莫匪衣冠贵胄、逸土高人,振妙一时,传芳千祀,非闾阎鄙贱之所能为也”的观点,如果结合魏晋时的门阀之见入唐后虽已大减,新的门阀却已产生,昔日“王谢堂前燕”毕竟尚未“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一事实,这种提法就不足为奇了。
汤麟 湖北美术学院 教授(该文为汤麟的《历代名画记》文章节选部分,前半部分为作者及原著简介、注解等未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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