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请教过学者张卫东老师:古人那么注重告老还乡,且京师米贵居之不易,为何很多人还会留居京城?卫东师曰:“告老还乡要攒上多少年钱。若在京不出几代,返乡要带着祖祖辈辈数十口大棺材,乘着运河往回走。”我终于知道只有致仕的官员才还得起乡。普通的商贾、手艺人或伶人,则沿着运河漂流,盘缠用尽时就地安家,此安心处即吾乡。因此,京城的手艺连带各种戏曲,沿着运河开枝散叶。
我走访北京周边的运河,才发现北京不是美学,而是一部政治经济学。“川陕豪商,吴楚大贾,飞帆一苇,径抵辇下”(李洧孙《大都赋》),这是虚写;而写实的是,北京是一座消费型的城市,它自身的出产无法供给居之不易的居民,只有靠运河这根血管,送来各地的养料。北京是个受血者。大运河改变了中国地理的空间位置,也改变了北京与其他城市的关系。
隋朝是个奇葩的朝代,它富有,能打,帝王文治武功,广有诗才。隋炀帝的诗文气魄不亚于李世民,是为了打高丽和修运河才把自己搞垮了。秦有长城,而隋有大运河,这两个短命的强大王朝,在天下一统和抵御外族上耗尽了气数。兴许有一天,隋炀
帝面对着中国传统的“上南下北
左东右西”地图,想象将塞北幽
燕与湿热的江南联系起来,恐怕
是如同电影里“把喜马拉雅山炸
开一个宽五十公里的口子,让印
度洋上的暖湿气流经尼泊尔吹进
青藏高原”般的壮举。他想了,
他干了。隋炀帝先后开凿了通济
渠和永济渠,永济渠一直开到
涿郡,即现在的北京市通州区。
611年,隋炀帝用五十多天从江
都到通州,为国家疏通了动脉血
管。他干成了。可见他建重大工
程并非为了享乐,天下的长治久
安才是帝王最大的享乐。前朝为
后朝留下传世工程而亡掉自己,
不算竭泽而渔。
元世祖时期,运河从淮安开
凿到通州,“通州”之名取自“漕
运通济”之意,这使得船只从杭
州向宿迁、淮安,穿过微山湖直
达北京,不用向西北到洛阳再北
上,缩短了一千八百里。元代科
学家郭守敬又将运河从通州凿到
了北京积水潭,并命名叫“通惠
河”,至今积水潭还有纪念他的
汇通祠和塑像。大元的漕粮由此
源源不断从江南运到北京,积水
潭一带“扬波之橹,多于东溟之
鱼;驰风之樯,繁于南山之笋”(黄
文仲《大都赋》)。
端午节吃粽子的由来想想吧,若没运河,从长江
到黄河要到大海里绕个远儿,经
淮河才能到北京。大运河终日里
千帆竞渡,百舸争流,成片的木大张伟老婆
评职称个人工作总结
船在这里扬帆,人们熙熙攘攘,
喊着悠长的船工号子,或观赏着
龙舟会。各省的漕粮货物到了,
漕运官员在检查,官差在吆喝,
商人在迎合,随从在侍奉,工人
在挥汗如雨,还有赶鸭子的路人
(据说北京鸭是吃漕运一路上遗
下的粮食才长得肥壮美味),一
幅《河道漕运图》浑然天成。
万事万物有生有灭,有始有
终,古典文明一到明清就开始回
lol打野英雄
光返照并逐步湮灭,自然环境也
成了帮凶。明清以来北京水量日
渐稀少,城内的不少水系,明代
是河,到了清代成了水沟,再往
后成为暗河。北京城内地势比通
州高,通惠河一段因水量不足,
不能将漕粮直接运达京城了。于
是在通惠河上,从北京城往通州
设立了头闸(东便门外大通桥)、
二闸(庆丰闸)、三闸(平津上闸,
高碑店)、四闸(平津下闸,花
园)、五闸(普济闸),船只能在
闸口之间航行。后来改为到闸口
改换驳船,粮食用人工搬运5次
才到北京的各处粮仓,增了手续,
多了猫儿腻。
清代的中国经历了千年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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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重大变化:人口从1亿膨胀到4亿,并爆发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北京因住房短缺,元、明以来的大胡同四处都加盖房屋形成了小胡同。科举、官员、八旗官兵连带漕运官差的职位变得紧俏。八旗职位往往是家中一个人补了缺,其他人补不上就游手好闲。闲人成了京城一景。而城内的胡同基本上是土路,最常见的景象就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此时,北京城外只有3条石头“御路”通向远方:西直门到西山,广安门到卢沟桥,朝阳门到通州。从朝阳门到通州这一条,正是大运河在北京地区的“辅路”——在雍正、乾隆年间两次修建,还在通州八里桥和朝阳区三间房村分别立了石碑来记载。
马天宇结婚同样,清代照搬了明代包括
漕运在内的大量制度,可漕运在不同环节上设置了粮道、监兑官、押运官,像按图钉一样按上不少肥缺,与治理河道的官僚组成利益集团。官员之间层层盘剥,最终一起转嫁到百姓身上。粮食的单位是石、斗、升、合、勺。1石是28斤,往下能计算到“勺”。漕粮经济在数量核查和质量方面存在各种吃拿卡扣,运粮一方,
一路上粮食会有发霉跌损等各种
损失,又被盘剥得太狠,只好超
载、偷卖漕粮或填充糠皮甚至石
头沙子以次充好。漕运官员有着
揪出任何猫儿腻的火眼金睛,又
能在貌似不经意间高抬贵手收些
好处。你给他上供,他许你谋利。
双方在捉迷藏中有着一个愿打一
个愿挨的默契,落得个皆大欢喜。
清咸丰年间的黄河改道中断
了运河,清末废弃漕运而改海运,
同时期有了铁路。没有人会在路
费上做赔本买卖,这是一次刮骨
疗毒。1888年,慈禧的居住地
装上了电灯;1904年,漕运总
督撤了;1908年,北京有了第
一个自来水厂。一方居民所仰仗
的生活方式随着漕运的废弃改
变了。
大运河逐步荒废,冬天人们
可以用冰床来运点小货物,坐着
冰床去郊游。而二闸一带,清末
民初便是京城里踏青游览、修禊
雅集的地方。而这次刮骨疗毒后,
大清国病重体衰,没缓过来。北
京城在八国联军的摧残下变得破
旧不堪。街头未来得及清扫的垃
圾,胡同口没有事做的闲人……
这一切,都掩映在那高大的宫墙
和诗画般的园林建筑之后。
北京过去有句俗话,叫“春
脖子短”,是说北京春天之短暂,
开春没几天就热起来了。运河的
“春脖子”不短,但晚清的“春
脖子”短。我们难以感悟当时的
辉煌,却感受到水乡变缺水,文
化古城生长出城市病,尤其是运
河改火车时的剧痛。运河的现代
性并不多,它无法给现代化的中
国提供可嫁接的母体,但它促使
北京成为消费之都,那些曾经的
茶楼酒肆、舞台歌榭,给了市民
阶层狂欢的公共空间。
运河是个景儿,更是生活
本身。通州是个好地方,城西八
里有蒙古八旗激战英法联军的八
里桥,城东南数里有残存城墙古
桥的古镇张家湾。1860年,八
里桥打了一场大仗,直打得北京
城易了主人,连首都都叫洋人占
了,苦命的咸丰皇帝被打跑,死
在了行宫,可比安史之乱的唐明
皇。《垂帘听政》《火烧圆明园》
等电影中都涉及八里桥之战的相
关故事,电影中拍了些蒙古八旗
冲入敌阵砍杀的镜头,是为了给
我们点面子,实际比这要惨得
多。而张家湾尚支撑着古镇的骨
架,宛如一座屋顶都已垮塌的殿
宇,还在风雨中残存着立柱和大
梁。我站在古镇城外,隔河看对
岸的城墙。这河流叫萧太后河,
是评书里的萧太后开凿的,当年
这一带还有辽景宗和萧太后的石
雕像,被打仗的部队试验炮火时
轰掉了。
而这一切都过去了,人们
似乎只记得通州城内有大顺斋的
糖火烧和以烧鹞鱼著称的小楼餐
厅,还有成片的胡同可以闲逛。
胡同中隐藏着无规则的大排档与
路边摊,有零星几座寺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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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馆(后来成为通州博物馆)附近几乎都拆迁了。拆了天然的古城,费了很大的力气重新规划街道,可能是把老城区给忘了吧。
通州城内西海子公园的燃灯佛舍利塔倒映在大运河上。只要见到那古塔,便是到了通州。我路过古塔继续向东走访运河,不经意间,在一处分叉拐弯的河道边,看到了“京杭大运河北京段”的文物保护碑。两岸多是荒芜,在黄土地上蜿蜒成一片荒原。天气晴朗无云,天空倒影在水中。我站在运河边,眼前只有黄蓝两
种颜。这运河时宽时窄,时工
时乱,平静而不起眼,让人感觉
不出任何波澜壮阔,像一片水泡
子。我想我看到的不是运河,而
古桥、古城、水闸、河床与流水,
明星养小鬼像是只看到一批零件而没有看到
整座工厂的流水线,或者说,只
看到两颗猿人牙齿化石,而看不
到原始人的日常生活。
后来,通州建了大运河文化
广场和公园,我又忍不住前去游
览一番。刚进门是个公园,而走
到深处,却见眼前一片夏日的深
绿,河面宽阔平静,有水鸟从运
河上飞过。我曾为没有运河古典
的生活方式而惋惜,也为沿岸一
片片逝去的繁荣而焦虑。但换
种想法,曾经这里是一片荒野,
而经过千百年的风流,再次回
归荒野。
我想,大运河不是败落了,
而是返璞归真了。
(摘自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
《阅读大运河》 编者:《阅读大
运河》编委会)
(上接第43页)子》曰:“天下九塞,居庸其一也。”至汉代,居庸关已经初具规模。北齐时筑长城,绵延至海,始将居庸关与长城相连接。这里从建关的那一天起,就征伐不断,两千年来,烽烟不熄,历朝历代都曾经为争夺此要塞爆发过激烈的战争。
现存的居庸关始建于明洪武元年(1368),由徐达、常遇春创建,后世屡经增修,形成了一圈东环翠屏山,西揽金柜山,周长四千余米的巨大围城。军都陉壁立万仞,峡谷幽深,峻秀的峰和磅礴的关隘把这里装点得雄奇无比,充满着豪壮之气,是古“燕京八景”之一的“居庸叠翠”所在地。关城开南、北两门,门外都设有瓮城。南门内还有元代过街云台一座,门洞内遍布精美的佛教石刻,堪称瑰宝。此
台相传为金刚宝座塔的台基,昔日出入居庸关往来于内外的人们都要从云台下穿过,因此与汉式的过街楼有些类似。关城虽然横跨两座山,但真正有效面积其实都在两山间的沟谷里,过去曾因是沟通塞内外的门户,商旅常相往来,较为繁华。抗日战争时期惨遭日寇轰炸,破坏严重,好在关城大部分墙垣尚存,并于20世纪末进行了修缮,重建城楼、庙宇等建筑,基本恢复了完整。
其实居庸关不是一座孤立的山城,而是四十里关沟防御体系的核心,以此关为依托,背后的关沟最南端有南口城,向北依次还设有上关、八达岭口和北口的岔道城,岔道城北又有宣府镇的南山连墩为外线,堪称层层堵截。这些防线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八达岭,简直是中国长城标准的形象代表。那随山脊如波浪翻腾般绵亘的全部以条石砌筑的坚固墙体和雄大高耸遥相呼应的座座敌楼,确是一道紧锁山川的铁链。但许多人大概没有注意,在不大的八达岭口南北两座城门上分别镶嵌着两块匾额“北门锁钥”和“居庸外镇”。把八达岭口比作关沟北口的一把大锁,又是居庸关的最前哨阵地,故云“居庸之险不在关,而在八达岭”。
与大多长城上的关隘不同,内外三关都不与长城相连接,而是在长城以内的通衢大川和险山要隘处单独建一座大城池进行防御,长城线只是这6座关城的外围防线。著名的宁武关守在恢河谷地,而其所辖长城则在北面二十多里外的阳方口。雁门关下辖的长城在关北16里的新广武至白草口。紫荆关前线在乌龙沟至浮图峪一线。
总之,居庸关更多的时候是以一个对八达岭长城指挥和支援的身份存在,如果八达岭有失,居庸关也就很难守得住了。
1937年8月7日,已经占领了北平和天津的日寇试图向西北打通居庸关,进而向张家口和山西进犯。中国军队约6万余人在这一线沿长城布防,与日寇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史称南口战役。日寇同时向南口城、白羊城、长峪城、横岭城和镇边城等地全面发起进攻。11日,日寇开始正式猛攻南口,13日南口陷落。中国守军依托关沟险峻的山势和居庸关坚固的城垣与日寇血肉相搏,誓死不退,连战数日,令日寇举步维艰。25日,日寇再次猛攻横岭城和居庸关,当天下午,凭借坦克开路终于冲入居庸关,另一路已经进抵河北怀来的日寇转攻八达岭,准备对关沟内的中国守军进行合围,中国军队只得全线撤退,南口战役结束。此役中国守军浴血奋战19天,损失过半,在古老的居庸关用鲜血和生命留下了不屈的抗争故事。
(摘自机械工业出版社《不一样的长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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