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日下旧闻》《日下旧闻考》对违碍
以《世纪》门为核心
蔡紫昍*
摘 要：康熙年间朱彝尊、朱昆田父子编纂《日下旧闻》时，已有文字审查的自觉意识，在征引史料时有意删改了侮辱少数民族或破
坏统一的文字。一百年后，《（钦定）日下旧闻考》在纂修《四
库全书》的背景下成书，对违碍尺度的把握更为严苛，对《日
下旧闻》中的条目进行了再次删改。然而，无论是康熙年间的
私人写刻书籍，还是乾隆年间的《四库全书》，对违碍内容的尺
度把握和处理方式都存在一定的灵活性，体现了清朝前期的文
化高压对北京史料的复杂影响。
关键词：《日下旧闻》　《日下旧闻考》　违碍　讳改　《四库全书》
朱彝尊（1629—1709）、朱昆田（1652—1699）父子编纂的《日下旧闻》是清代重要的北京史料汇编。此书自康熙二十七年（1688）刊成问世，便被视为北京地方文献中前无古人的佳作，享誉甚高，影响颇大。乾隆三十八年（1773）清高宗以此书“博采史乘”“较为该备”，下令借纂修《四库全书》之机，对其进行增补修订，“编为《〈日下旧闻〉考》”1。《（钦定）日下旧闻
* 蔡紫昍，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
关于春天的好词佳句1 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第84条，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第
世态炎凉别太善良
129—130页。
考》（下文或简称“《考》”）成书于乾隆四十七年，武英殿本刊行于乾隆五十六年1，在《日下旧闻》的基础上大幅扩充，成为汇集北京地区历代史料的集大成之作，至今仍为研究北京史地风物的必备文献。
然而，《日下旧闻》及《考》对所收史料的刻意删改，却很少得到学界的关注。不仅《日下旧闻考》作为乾隆后期的官修书，对《日下旧闻》原书中的违碍内容多有删改；早在康熙年间朱彝尊父子编纂、刊刻《日下旧闻》时，就已经对原始文献中的违碍史料进行了自觉的审查和删改。本文即以《世
纪》门为例，浅析《日下旧闻》《日下旧闻考》对原始文献的层层讳改，以期还原这些北京史料的本来面目，进而探讨违碍删改对北京史料造成的复杂影响。
一　《日下旧闻》对原始史料的删改
众所周知，今天北京所在的幽燕地区，自五代时期即归入辽朝，后来归入金朝，只在宋徽宗宣和四年至七年（1122—1125）一度归入宋朝。这三四年的历史，在三千年北京史长河中甚为短暂，却颇为朱彝尊父子所重视。《日下旧闻》卷一《世纪》门专收有关北京地区重大历史事件的史料，上自远古黄帝，下迄明朝末期，前后跨越四五千年，其正编及《补遗》共计351条，而其中有关宣和数年间的条目就有47条，占全部条目的13.3%。这些条目绝大多数出自宋人笔记和文集，且有不少转引自宋人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日下旧闻》引作《北盟会编》，以下亦简
1 关于《日下旧闻考》武英殿本的刊行时间，可参见苗润博《〈日下旧闻考〉纂修考——兼
谈新发现的四库稿本》，《中华文史论丛》2015年第4期，第237—265页。
网银支付有手续费吗称为《北盟会编》）1。《日下旧闻》作为史料汇编性质的作品，在引录这些文献时对原文略做删节，只要保持原意，均属正常现象，无须深究。但《世纪》门的部分删改，显然是为回避忌讳内容而刻意进行的改动，有必要对其深入分析一番。从内容来看，删改的文字主要包括三种类型：侮辱性字句、史实细节和议论文字。
1.删改侮辱性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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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两宋与辽、金南北对峙，在宋人的记载中，常有不少侮辱、歧视少数民族政权及人民的表述，这些表述在《日下旧闻》中往往会被删节或修改字眼。
例如，“郭药师初以武勇”条自《北盟会编》转引《燕云奉使录》，其中郭药师降表开篇，原文作：
伏闻番汉之人，实为异类；羊狼之伴，不可同居。自生夷貉之乡，未被衣冠之化。2
而《日下旧闻》则引作：
臣生幽昧之乡，未被文明之化。3
1 按：《日下旧闻》所引《燕云奉使录》《封氏编年》《北征纪实》等文献均亡佚已久，《日下
旧闻抄撮书目录》将这些文献一一列入，但明言“右镂板、传抄足本，及遗佚不存、散见于诸书引用者”，即此目录中包括转引自他书的佚文。因此，对于原书久佚、文字与《三朝北盟会编》所载重合的条目，基本可以推断乃转引自《北盟会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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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天下结局2 （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九，影印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许涵度刻本（以下简
称“许刻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第65页。
3 （清）朱彝尊：《日下旧闻》卷一，朱昆田补遗，影印北京市文物局图书数据中心藏清六峰
阁刻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以下所引《日下旧闻》均用此版，恕不另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