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
(经济与贸易学院 经济2班 20092320203)
摘要:苏州,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及独特的地理优势,吸引了一位位文人墨客、儒商巨贾来到苏州造园。而苏州丰富优质的造园材料和四季分明的怡人环境,又使得苏州成为得天独厚的造园佳地。故而陈从周曰: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总之,苏州蕴山川之秀,钟天地之气,聚人材之盛,形而为立体的画、凝固的诗——苏州园林。苏州园林蕴含哲理、充满诗意,是“诗情”——文人情怀的载体;移步换景,缩天地于尺寸,美景如画,充满了写意美,是“画意”之所在。
关键词:苏州园林;文化底蕴;文人情怀;诗意;画意
苏州闻名于世的名园有拙政园、耦园、狮子林、沧浪亭等等,每一座都有她自己的故事。正如沧浪亭是苏舜钦退官归隐之地,耦园、拙政园亦是沈秉成、王献臣的退官归隐之地;究竟是什么吸引了这些文人政客、儒商巨贾纷纷构园于此,常住姑苏?韦庄有诗云:人人
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绿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姑苏,自古就是文人骚客吟哦歌颂之地,是儒商巨贾颐养天年的福地。苏州,古称吴,地处美丽富饶的长江金三角地区,河湖纵横,水网密布,风光旖旎,为造园的天然蓝本。随时都可以得泉引水,而有多产石料。太湖石,通灵剔透、姿态万千,最能体现“皱、漏、瘦、透”之美;尧峰黄石,苍劲古拙、嶙峋入画,不入斧凿,古朴可爱,皆为叠山美石。而且,苏州四季分明,气候温润,沃野平畴,泽地沮洳,青林翠竹,四时皆备,得天独厚。苏州自古繁华,号称“人间天堂”、“鱼米之乡”、“丝绸之府”、“文物之邦”,隋炀帝开凿京杭大运河,纵贯南北,“南旅往还,船乘不绝”,南北物资文化交流,促使苏州经济进一步繁荣,这为苏州造园提供了丰厚的物质基础。苏州文化兼容、开放、崇文、重艺。诗书的长期熏染,孕育了苏州高品位的艺术格调和审美风尚:陆墓金砖、苏绣、苏式家具、苏式盆景、苏州檀香扇……苏州艺匠叠出,高手如云:朱勔子孙、张涟父子、巧匠詹成、蒯“鲁班”、“国能”计成、姚承祖,乃至虎丘花农、香山艺人等体……奠定了苏州园林精雅的艺术格调。
总而言之,苏州蕴山川之秀,钟天地之气,聚人材之盛,形而为立体的画、无声的诗——苏州园林。
苏州园林的美,在于她所蕴含的浓厚的诗情与画意。苏州是宋元文学的中心,文人以诗画入园,园林中一丘一壑自风流,一草一木皆有情。
苏州园林的诗意,首先在于苏州及造园主人丰厚的文化积淀。在京杭大运河开通之后,苏州的经济迅速发展,而地区经济的迅猛发展,则为苏州民风由尚武向尚文转变,奠定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在当时的苏州,上层人士热衷于读书求功名,下层大众则是安居乐业,自两宋以来,苏州地区更是人文渊薮,文风鼎盛,号称文采风流为天下冠。在苏州园林里,一亭、一台、一榭,仿佛都可以看到姑苏吴文化的镌刻:那粉墙黛瓦、那蜿蜒曲径、那静水流深,无一不是温婉、深蕴的吴文化的缩影。而造园主人的文采风流、藏书画卷,则是游览苏州园林最应细细品味的“诗情”。无论是唐代大诗人皮日休还是陆龟蒙抑或是“清泉绝天一尘染,长松自是拔俗姿”的苏舜钦,都是诗词歌赋、锦绣文采的文人骚客——其住宅必定不俗,如取自《楚辞》中“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的沧浪亭,如拙政园中取自李义山“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听雨楼,如“清风起兮池馆凉”的清风池馆,无一不是诗人精神寄托之所在、文人情怀之所现。而园林主人丰富的收藏更是让人目不暇接、赞不绝口——那镌于廊壁的碑刻,那悬于书房的书画,那带着古的梨花桌椅……无一不透露着浓浓的诗意。而园林背后的故事更是耐人寻味。“耦园住佳耦,城曲筑
诗城。”耦园的主人,沈秉成丧妻、仕途失意,退官隐居姑苏,遇到了他此生的知己严永华。沈秉成酷爱藏书和诗文,严永华也爱写诗,两人便在仓街小新桥巷深处筑园,夫妻二人相偕成趣,“赌书消得泼茶香”。至今在耦园东院的墙上还刻着这位夫人的诗:“耦园住佳偶,城曲筑诗城”。耦同偶之意,城通成之意,寓意二人同耕,佳偶天成,可见严永华之才。徜徉于耦园的方寸天地,看着吾爱亭、遥望着南北驳岸码头听橹楼,仿佛能想象沈氏夫妇当年是如何恩爱,把手同游,听橹弹琴。
苏州园林的诗情,在于苏州园林中无处不蕴含的老庄哲学与佛教思想。老庄好无为而治,道法自然,主张雕琢复朴,而苏州园林“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很符合老庄哲学“顺其自然,无为而治”的主张。“致虚极,宁静笃”、“清静为天下正”、“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素朴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这些老庄思想深深印入了园林主人的脑海中……耦园的藤花舫,山阴廊侧,小巧玲珑,不失为初春紫藤入画、盛夏藤阴下午后小憩的绝妙场所,同时主人引庄子“不系之舟”的遐想,“无所求,饱食而遨游”,闲散自在之情油然而生;留园冠云台边的“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也”正是造园主人对老庄哲学的理解体现。值得细细品味的,还有其中蕴含的佛教思想,它为苏州园林增添了更加丰厚的文化内涵。如原为菩提正宗寺后花园的狮子林,因园内“林有竹万,竹下多怪石,状
如狻猊(狮子)者”,又因天如禅师维则得法于浙江天目山狮子岩普应国师中峰,为纪念佛徒衣钵、师承关系,取佛经中狮子座之意,故名“师子林”、“狮子林”。亦因佛书上有“狮子吼”一语(“狮子吼”是指禅师传授经文),且众多假山酷似狮形而命名。狮子林中的立雪堂,为讲经说教之堂,其名取自慧可和尚少林立雪之事:达摩祖师在少林修禅时,慧可为拜师在门外站了一个晚上,积雪没膝,后被达摩祖师收为弟子,修成正果成为禅宗二祖。还有指柏轩、问梅阁等,都是以禅宗公案命名。又如留园的亦不二,取自《维摩经》:“文殊问维摩诘,何等是不二法门。维摩诘默然不应。文殊曰:善哉善哉,乃无有文字语言,是真人不二法门。”意为直接入道,不需文字语言。这些都与道家、佛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州园林的诗情,还在于苏州园林对唐代时期中隐思想的绝佳体现。白居易有诗《中隐》云:“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君若好登临,城南有秋山。君若爱游荡,城东有春园。君若欲一醉,时出赴宾筵。洛中多君子,可以恣欢言。君若欲高卧,但自深掩关。亦无车马客,造次到门前。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穷通与丰约,正在四者间。”苏州园林正是如此,造园主人筑园于或是城郊或是渡边,既不脱于人世,又免于身处丘樊的
冷寂,在那有限的空间里悉心营建他们的壶中天地。单单以黛瓦高墙、繁树碧水,就将喧嚣就此隔绝园外。而那些风雅如自在处、闻木樨香轩、听雨楼、清风池馆的所在,更是使得园林主人获得了心灵的宁静。蒋堂的隐圃、叶清臣的小隐堂、程致道的蜗庐、胡元质的招隐堂、范成大的石湖别墅、史正志的渔隐……朱长文有别业“乐圃”,苏舜钦筑沧浪亭……这些园林都是以归隐为主题。苏州园林是文人士大夫朝与野的折中选择,文人政客们既能与友人把酒言欢、吟诗作乐,亦不必躲避时政、断绝朝廷。“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便是这些文人士大夫所追求的心灵境界的写照。
不到园林,怎知春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苏州园林之美,巧夺天工,宛如画卷,充满了“画意”。
苏州园林的占地面积较小,但却绝不影响这幅画卷上的内容,其以意境见长,以独具匠心的艺术手法在有限的空间内点缀安排,壶中自有风光,园中自有天地。在这个浓缩了自然山水的空间里,“一勺代水”,“一拳代山”,一泓清泉蜿蜒便代河流溪涧,一座假山玲珑便胜险峰奇山。园内的四季晨昏变化和春秋草木枯荣,使人们可以“不出城郭而获山水之怡,身
居闹市而有林泉之致”“绝怜人境无车马,信有山林在市城”,达到了“虽为人作,宛自天开”的境界。而园中亭台轩榭,都精雕细刻,匠心独运,无一重复。却又不露声,绝看不出斧凿的痕迹,浑然天成,造园工匠的智慧和创造在方寸的天地里运用到极致,让人叹为观止。园内庭台轩榭,游廊小径蜿蜒其间,内外空间相互渗透,得以流畅、流通、流动。观赏苏州园林,犹如观赏一副动人的山水画——“鸟啼花落屋本东,柏子烟青芋火红。人道我居城市里,我疑身在万山中”。苏州园林移步换景、处处洞天,绕水游览留园,就仿佛度过了一年四季:夏日在留园涵碧山房观赏荷花、摘莲子,中秋于闻木樨香轩折桂赏月,静听桂子落地的声音。而花木繁盛、亭台精美,又相映成趣。在荷风四面亭中观赏荷花,清香盈手、碧荷扑面;而站在远处看荷塘,又觉得一片浓碧浅红掩映着精致纤巧的亭子,清风徐来,莲叶轻摇,着实可爱。苏州园林小巧,故而匠心独具的造园艺人们不仅将四时之景、无限天地浓缩,还巧妙的运用各种手法,借景添景,虚实结合,增加了游览者的空间感受:涓涓清流脚下而过,倒映出园中的景物,虚实交错,把观赏者从可触摸的真实世界带入无限的梦幻空间;岸边叠石犬牙交错、绝不齐整,而静水流深又有高大的绿树、繁密的灌木、玲珑剔透的太湖石掩映,使人觉得流水无边,蜿蜒不止;巧妙的将远处的景借为己用,在拙政园“倚虹亭”不完美的她尚武中,能看到园外的北寺塔,矗立的北寺塔仿佛也成了园中一景,为园林添。
苏州园林的画意,在于其无处不似画,无处不入画,诗与画又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苏州园林的花窗,处处精美,式样繁多,透过花窗,是一幅幅景致各异、写意动人的画:或是雨打芭蕉或是雪欺枇杷,抑或是那屋外的一丛青竹随风摇曳,难怪有诗云“雨惊诗梦来蕉叶,风载书声出藕花。”江南多雨,才子多愁,于是游人就在这样一个下雨天漫步在苏州园林里,走到一扇花窗下,望着在雨的洗礼下青翠欲滴的蕉叶,听着雨打芭蕉万点愁。花窗里的雨打芭蕉是一幅画,看着雨打芭蕉凝起淡淡哀愁的你也是一幅画。坐在听雨楼里,倚楼听风雨,看着荷塘里枯萎的秋日残荷,不由秋上心头结成愁,恰恰是应了那句:“此时窗外,雨势渐大,雨打残荷,恰如天上愁怨,人间离愁。”而拙政园的门洞与方窗,又是与花窗异曲同工、匠人们智慧的另一体现。在拙政园的门洞里眺望荷塘景,池中一一风荷举,岸边依依杨柳枝,尽收于圆圆的门洞里,而池中波光粼粼,映在门洞的青石上,光影斑驳,清风徐来,浮光跃金。而走廊边的一扇扇方窗则恰到好处的将廊边水景框于窗内,游人在走廊上漫步,眼前的画卷也在不断地更替。从审美与文学的角度而言,诗画是一体的,诗歌以其工笔细描或是粗描淡写的语言描绘出一幅幅动人的画卷。而苏州园林恰恰就是诗画完美结合的产物。留园明瑟楼下的方室因与其西涵碧山房在可亭处看来恰似一艘航船,故取杜甫“野航恰受两三人”的诗句命名为“恰杭”,实在是诗与画、名和形的有机统一。
宋陆游有诗云:“高高下下天成,密密疏疏自在花”,而自在处的景与诗意相同,故而借以为名。
苏州园林的画意,还在于其对彩恰到好处的运用,明丽与淡雅的巧妙结合。苏州园林的建筑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以黑白为主,崇尚朴素淡雅,而花木则以植物的绿为基调,点缀以花卉、果实的缤纷彩。黑白二,是道家最推崇的彩。黑是最深暗的,庄重、高贵、超俗、沉静,是《易经》中的天,所谓“天玄地黄”。白是最明亮的彩,轻快、朴素、纯洁,它也是道家所重视的,《淮南子.原道训》载“者,自立而五成矣”。道家认为一切事物的生成变化都是有和无的统一,而无是最根本的,“无”就是道,按这一观点解释,白(无)和五应该是同统一的,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但无是本原,五与白(无)相生、相和,这一思想直接影响了绘画荚学思想。古代园主多为文人墨客,造园思想深受绘画理论影响。苏州园林一直有文人造园的传统,他们的审美倾向直接决定了园林里粉墙黛瓦的建筑形象。园林里建筑类型丰富,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如果彩过于复杂,势必不能统一,甚至有可能喧宾夺主,突出了个别建筑而破坏了园内的整体协调。在形式美的创造中,彩比造型有更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当建筑全部采用粉墙黛瓦的无彩,它们非常容易和有彩协调起来,丰富的形象极为和谐,配以水石花木,就产生了平
淡素净的彩美,显示出一种恬淡雅致,有若水墨渲染的山水画的艺术效果,使园林真正成为立体的诗,立体的画。除了简单的黑白素,匠人们巧妙的搭配种植了各种花木,恰到好处的点缀了园林。在树的高低层次上,有乔木、灌木和草本的搭配,在树叶的彩上,有常绿和落叶的搭配,树冠的彩也有差异,在统一的绿调里产生纯度和明度的变化,映衬碧水蓝天,使人如入画境。园林里春华秋实,正反映了自然界的勃勃生机,彩绚烂而富有变化,在不同的季节甚至在一天的不同时间都有不同的彩,使游客常游常新,深深为之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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