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的社会诠释
——《天水围的夜与雾》对于社会现实的分析
《天水围的夜与雾》它的主题在片尾被完整的诠释:片尾字幕处,我们看到那些污黑的血渍力透纸背涌入我们的灵魂;它们如此隐匿地被穿插在一帧帧云淡风轻的手绘漫画中,看似和乐融融,实则却暗藏着悚人耳目的阴霾;而许鞍华的良苦用心亦藉由这一隐义性的设计立现出来。念及影片前半段高志森指摘晓玲“白衬衣黑胸罩”的桥段,令人不由地慨叹;无论是言语上的隐义,抑或画面上的隐义,许鞍华都展现出了其“隐而不露”的驾驭功力。皆言其此番“用力过猛”,或而更多是出于对本片家暴题材上的普遍态度。
“家庭暴力”确而是为本片的一大豁口,呈现为递进式地“扩裂”。首先,它被启开于女主角晓玲多年前的那一次“港漂”,港漂的雏形是那台冒雨拖回老家的电视机;而后,这场漂泊昭然若揭于那个被贸然带回老家的香港男人,并最终爆发成一场锁链谜团背后的血淋淋的屠戮。许鞍华拾起“在沉默中爆发”的勇气,决意呈现出天水围并不安静的另一番面向;但即是如此,许鞍华的“隐忍”犹然动辄人心。
许鞍华抛离开“家暴”题材先入为主的念想,或而我们会发现,许鞍华的“隐忍”是透现于全片的,一如历久潜藏于高志森内心中的阴邪,于外“坦白从宽”,于内“抗拒从严”;想到那每一次房门紧闭的声响,便是其施暴的隐示,及至那拴系于门锁上的铁链,亦是其内心戴着镣铐的隐示;而这副镣铐,不仅是高志森用来拴住
晓玲情感的枷锁,更是其封闭自身内心的绞刑架。
许鞍华的“隐忍”首先体现于《天水围的夜与雾》的叙事结构,夹叙夹议,现实与回忆相互穿插,再加上贯穿始终的对旁观者的审讯,致使一次线索简单的家庭暴力事件引发出更深层次的社会性思考。或许,许鞍华是在像孩童把弄拼图一般,把一件事情的事端原委打散,继而再一一拼凑成形;而《天水围的夜与雾》全片所呈现的递进式家暴过程,便就是拼图合成的过程。这番追溯意味浓重的叙事结构,实则恰恰彰显了许鞍华的隐忍之味;她终于没有选择大声疾呼,而是客观冷静地把事端的真相抵触到事件中最脆弱的一环,继而再藉由这一豁口探触入命运的内核之中。
许鞍华的“隐忍”其次则体现于那一层关于“污点”的隐喻,(除却“白衬衣下的黑胸罩”与片尾处“隐藏于手绘漫画中的血迹”这两处隐语外): 其一,便是女主角晓玲的穿着,白衬衣,黑胸罩,一度触动着高志森内心里发狂的神经,也一度暗示着晓玲的“北姑”身份,就像处身于香港的一枚渣滓,呈现为“灰人”一般的生存状态。而这一层“灰”亦正好应和了其“白衬衣黑胸罩”的污点式穿着。
其二,片尾处隐藏于手绘漫画中的血迹,在构筑影像技法上实则也与“白衬衣黑胸罩”的隐示相得益彰。技法唯是电影的附缀,而永远无法真正介入到故事的情感内核中,她所运用的这些隐示性设计却一改其洗尽铅华的无技巧之风,而再度把影像缔造为“以外质的构思来强化内质的情节”的造境。
其三,这份“隐忍”更是关于生存于“天水围”这一地界中的体性的“隐忍”,而导演就是借由影像来传达
这份隐匿的情感罢了。天水围的“杂乱无序”就像一个关于沼泽地的隐喻,有着昼夜不熄的灯和夙兴夜寐的人。而纵有那一番
“灯火阑珊”等着一批人去遗忘,甚而用胶片雕刻下那些或而真实或而虚构的所谓“真相”,但故事却注定不会只有童话的且而阳光一面;只因再如何平淡的故事,也会有残酷而令人心酸的面向,也会猝不及防地打观众一记耳光。而正如人所说,好故事的真正价值亦在于其悲剧的一面,而非纯调的暧昧之言。
影片中的另一层“隐忍”则彰显于女主角晓玲身上。由于虚荣心作祟,晓玲内心中那股微微酥痒的耸动,便是最终导致惨剧发生的“催化剂”。而纵观这一出惨剧,或而一方面得归罪于香港警方的玩忽职守,以及对大陆外来人口的普遍性漠视;另一方面实则也该归责于晓玲本身;对于习惯了“关门打老婆”的高志森而言,晓玲的犹豫再三正是燃起其心中怒火的真正的。回溯影像中的实情,由于种种思虑,晓玲于外人的说辞亦是变动诸多的,而人心复杂的一面亦藉此呈现了出来;遗憾的是,这些关涉人性的“潜台词”断然是坚持所谓“秉公执法”的警察之流所无力体察的内情,亦正是如此,“家庭暴力”的真相才会荒谬地异变为“家务纠纷”。想来,人心的阴暗面或而从来不在律法的管辖范围内出现过。晓玲的“隐忍”一方面源自于对过往的虚荣心的留守,另一方面则源自于对两个幼女的庇护;而实际上,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进而把自身推入高志森设下的爱情坟墓中。她从一开始就唯是高志森手头上的一个玩物,妄图活得有模有样,却注定被外在的所蒙蔽。于是,其丧失的绝不仅仅是自身的青春,更
而是一个完整的命运。随之,“大陆人赴港”的美好憧憬亦至终沦为炼狱般的人间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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