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监犯外役论析*
刘之杨*
*摘 要：民国时期在积极筹备狱内工场开展劳动改造之外，部分监狱还尝试令监犯外役㊂监狱壅滞㊁经济支绌㊁农业与罪犯间关系紧密等三方面因素，促成了外役的开展㊂地方立法有力地补充了中央立法之简括，其中戒护规则尤为细致㊂监犯外役虽然取得了局部的成绩，但整体的开展状况仍然不佳㊂经费与人才短缺㊁主体特殊㊁承揽滞后㊁项目种类较少，以及主客观因素所导致的戒护不力等阻碍，长期制约着监犯外役向好发展㊂监犯外役一方面体现出时人关于监狱改良和罪犯劳动的立法思维具有理性务实的一面，另一方面也显示出 徒法不能以自行 ，实践中的积弊导致良法美意效果不彰㊂民国时期监狱的发展陷入了困境，一种真正适合中国国情的制度迟迟未能建立起来㊂
关键词：外役；罪犯作业；罪犯改造；近代监狱改良
一 引论
罪犯劳动是民国时期狱政建设与罪犯改造的重要内容㊂罪犯劳动有内外之分，所谓 内 ，是指监犯在监狱内部的工场里从事劳动；所谓 外 ，是指监犯在监狱工场之外工作，这一类工作也被时人称为 外役 ㊂进一步讲，外役也有广义与狭义之别㊂广义的外役不仅包括监狱农场或监狱附近的工程，还包括始于20世
纪30年代的移犯垦边活动；狭义的外役则不包括移垦，而仅指在监狱农场或监狱所在地区从事种植㊁修监㊁筑路等工作㊂本文所谈论的外役，就是后面这种狭义的外役㊂
就学界目前的研究来看，探讨监内作业和移犯垦边的成果较多，而关注监犯外役的成果尚属少见㊂①事实上，监犯外役绝非无足轻重，比如江西第二监狱典狱长就曾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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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本文系2020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 清朝经营西北边疆成败得失研究 (项目号:20AFX006)㊁北京市社科基金项目 清代法制之腹边文化互动研究 (项目号:20FXA004)的阶段性成果㊂**刘之杨，清华大学法学院博士研究生㊂高艳在探讨清末民初的罪犯作业时，仅论述了监内作业，而没有涉及外役部分㊂柳岳武对南京国民政府
治下罪犯作业问题的探讨，也同样没有涉及外役㊂龚先砦对外役的探讨则以移垦制度为主要内容，刘昕杰㊁王利荣㊁陈坤等人的成果，也主要针对民国后期移垦事业中的典型即平武外役监展开研究，同样没有论述更多移垦之外的外役情况㊂直接探讨过外役应属张东平以及荷兰学者冯客的研究㊂张东平简单地说明了南京国民政府时期曾出台过专项法规以及监犯外役开展得并不理想，冯客则通过一些例
子说明了在民国的不同时期以及不同区域都曾开展过监犯外役㊂可惜的是，二人所利用的材料较少,(转下页注)
法律史评论(2022年第1卷㊃总第18卷)
示, 感化之道，作业为要,①而作业之中，农尤为首 ㊂①贵州高等法院院长漆璜甚至将监犯筑路等外役，视作救国之唯一要图㊂②可见监犯外役对民国时期的监狱以及社会都有重要意义㊂再者，近年来有些一线狱警也发现，诸如务农等监外劳动具有场所广阔㊁罪犯适应较易㊁激励作用强以及经济效益突出等诸多优点，很有利于罪犯改造㊂③故而，研究民国时期的监犯外役，或许也能够发现一些当下所需的历史经验㊂是故笔者不揣浅陋，拟对民国时期的监犯外役进行论述，重点分析三方面问题：为何要开展监犯外役；监犯外役的法律规制是怎样的，开展情况又如何；哪些因素在制约着监犯外役的良性发展㊂
二 开展监犯外役的原因
为什么在监内作业之外，民国时期还会开展监犯外役呢?笔者以为，原因主要涉及监狱壅滞㊁经济支绌㊁农业与犯罪间关系紧密三个方面㊂
(一)监狱壅滞
尽管外役人犯通常只是白天在监外工作，夜晚还须回到本监狱休息，这看似并不能彻底疏通监狱，但在一些官员和学者看来，即便监犯们只能在白昼获得相对良好的生活环境，也总好过日夜都拥挤在条件恶劣的监房里㊂比如京师第一监狱典狱长于1916年便向司法部报告，称京师各新监 几有无地可容之势 , 京师第一监狱额定五百人，现增加至六百人，尚有女犯一百余人不在其内㊂京师分监额定三百人，现增加至四百人㊂第二监狱额定五百人，现增加至五百七八十人㊂均已挤无可挤，地方看守所尚有判决人犯五六十人无处收容 ㊂在此情况下，该典狱长 不得不将短期㊁长期人犯分拟安插之法 ，随即便向司法部建议开展外役㊂④这种状况在此后的时间里仍无好转㊂比如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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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③
陈坤资料④
(接上页注①)没能具体地分析出开展外役的动因，以及整个民国时期对于外役的法律规制情况，也没能借助具体案例等材料，评析外役开展不利的制约因素㊂以上成果参见高艳‘清末民初罪犯作业研究“，中
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第153 163页；柳岳武‘南京国民政府治下监犯作业制度设计及运作情况考“,‘民国档案“2009年第3期；龚先砦‘论民国监犯移垦制度的实施及其借鉴意义“,‘兰州学刊“2017年第8期；刘昕杰‘平武外役监：国民政府时期监犯移垦与监狱改良的地方试点“,‘近代中国“(第31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9，第31 51页；陈坤‘抗战时期国民政府监犯移垦评述  以四川平武外役监为例“,‘社科纵横“(新理论版)2012年第1期；张东平‘近代中国监狱的感化教育研究“，中国法制出版社,2012，第86 90页; 荷 冯客‘近代中国的犯罪㊁惩罚与监狱“，徐有威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第240 243㊁332 334页㊂
‘江西第二监狱农场之开辟“,‘中国国民党指导下之政治成绩统计“1935年第10期㊂
参见‘励行监犯外役案“，载河南省劳改局编‘民国监狱资料选“(上)，河南省文化厅出版处,1987，第311页㊂
参见宋立军对L监狱狱警们的采访㊂宋立军:‘监狱社会化：中国监狱的角转向“，知识产权出版社, 2019，第261 262页㊂
‘扩充京师监狱外役办法令(附原呈)“,‘司法公报“第67期,1916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