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石家庄火车站名称变更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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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共石家庄市党委党校学报》2020年第06期
        [摘要]石家庄铁路枢纽有三十二年两个车站并存的时期。石家庄最早的京汉铁路车站之所以叫“枕头车站”,不仅是因为最初的石家庄村人口少,更主要的是村子太小,没有名气,世人知之甚少。1909年京汉铁路收归国有后,枕头站改回了石家庄站。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石门市自治制实行时间甚短,并因市公所很快被撤销,故石家庄车站名称并未变更。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期,日伪当局成立了石门市公署,石家庄车站更改为石门车站。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沿用石门市称谓,但交通部平津区石家庄分区接收委员办事处却在1946年果断地将石门车站改回石家庄车站。1947年11月12日,石家庄解放后,人民政府宣布将石门市改为石家庄市,此时石家庄火车站的名称已无需再更改。
        [关键词]正太铁路;京汉铁路;枕头站;枕头火车站;石家庄站;石门站
        [中图分类号]C912.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169(2020)06-0044-05
        石家庄是火车拉来的近代新兴城市,作为正太铁路与京汉铁路交汇的枢纽车站,学界已充分论及石家庄铁路枢纽的形成、枢纽对城市经济的牵引作用、枢纽对城市中心地位影响作用等问题。但是,作为铁路枢纽的石家庄车站数次变更名称,并无专文系统叙述,虽然也有论著曾提及,最初的京汉铁路石家庄车站曾称“枕头车站”,也仅仅是蜻蜓点水。目前,
所有涉及京汉铁路使用“枕头车站”而不用石家庄车站的解释,基本都是简单地归结为石家庄是小村庄,枕头是大村镇。问题在于,当时京汉铁路从石家庄村与休门镇之间穿过,为什么没有使用距离石家庄更近的“休门”命名,而用了距离较远的“枕头”?如果说因石家庄村小人少,需要一个户多人众的村庄代之,那么与石家庄站同为四等车站的柳辛庄站、高迁站,为什么没有采用大村镇名称代替其车站名称?况且,后来在“枕头车站”更名之外,近代石家庄火车站还有另外两次更名,至今尚未有综合考察这三次更改站名的论述。为此,根据民国时期出版的《鹿泉文献》《交通史路政编》《正太铁路接收第四周年纪念特刊》《石门新报》《以石门市中心的京汉线事情》(日)以及河北省档案馆藏档案等史料记载,仅对石家庄两个火车站并存时期的站名变动、路名与起讫站名不符的修订、石门与石家庄站名的反复更迭的三个史实问题,略作考释。
        一、石家庄两个火车站并存时期的站名变动
        石家庄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是京汉路,修建京汉路的过程一直是分段进行的。其中,1901年5月至1902年8月,完成了正定至窦妪的铺轨。1901年5月开始进行窦妪至邢台铺轨,1902年8月至1903年3月完成铺轨。1903年4月,邢台以北的京汉铁路开通了,这意味
着石家庄第一个火车站建成。一些论著皆说这个靠近石家庄村的车站,“因当时石家庄村小,而取距火车站7华里的振(枕)头镇村名,称振(枕)头火车站”[1]。以上论点的最主要依据源自1934年出版的《石门指南》。
        《石门指南》记载:京汉铁路在石家庄村边修建的火车站,“因村户极少,乃定名为枕头站”。那么,“村户极少”的石家庄村,到底是个多大规模的村庄呢?据光绪二十四年(1898)获鹿县《编查男妇大小户口数目清册稿》调查数据显示,当时石家庄村只有93户,男女老幼共计532人。在获鹿县198个村自高至低的排序中,石家庄村的户数名列第132位,人口数名列第112位。由此数据看来,当时石家庄村户数在100户之下,人口在600口以下,确实属于一个蕞尔小村。而石家庄南邻站高迁村,在光绪二十四年(1898)有253户,1524口人;石家庄北邻车站柳辛庄,在1931年还属于正定县的一个拥有1727口人的村庄。显然,石家庄前后两个车站,高迁和柳辛庄的人口和户数,当初都高出石家庄一倍以上。
        《石家庄通史》《石家庄市四十七年史》皆曰,京汉铁路石家庄火车站被八里之外的枕头村冠名取而代之。镇头作为一个名村古镇,谐音亦被称“振头”,但在清末之前,一直多
称“镇头”。按照当地民间传统说法,石家庄与镇头两村之间距离为七里。石家庄村西有座苍岩山圣母庙,它处在周围诸村奶奶庙的中心位置,不仅距镇头村的奶奶庙七华里,而且距离休门村东的奶奶庙也是七华里,距离留营村西的奶奶庙也是七华里,距离柏林村奶奶庙也是七华里,所以当地百姓俗称苍岩山圣母庙为“七里湾庙”[2]。其实,这个“七里湾”是指乡间道路的曲折长度,并非石家庄村到镇头村的直线距离,两村实际直线距离不足七里。因为从镇头村至石家庄村的乡间道路,先要向北走,经过西里村,由此再向东拐过一个大湾,才能走到石家庄村。所以,久而久之,当地百姓就在“七里庙”中加了一个“湾”,石家庄村圣母庙又被俗称为“七里湾庙”,简称为“湾里庙”。
        距石家庄村七里的镇头村,人口和户数确实远超石家庄村,在获鹿全县排名前十。据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获鹿县《编查男妇大小户口数目清册稿》调查统计,当时镇头村有340户,男女老幼共计1656人。在获鹿县198个村自高至低的排序中,镇头的户数名列第4位,镇头的人口数名列第9位。以上石家庄村与镇头村人口户数对比,似乎印证了《石门指南》关于为何改用“枕头站”的解释。但是,以人口和户数多少决定命名枕头车站的说法,仍有一个难以自圆其说的问题没有解决,无论人口和戶数,休门村都比镇头村要多,为什么命名车站没有使用距离石家庄村更近的休门村呢?据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获鹿县《
编查男妇大小户口数目清册稿》调查数据显示,当时休门村有341户,男女老幼共计2357人,在获鹿县198个村自高至低的排序中,休门人口数名列全县第2位,休门户数名列全县第3位。清末获鹿县行政境内分为五路十区,其中,“正东路”有“休门区”和“于底区”两个区,“东南路”有“镇头区”和“永壁区”两个区。休门村与石家庄村同属“正东路”的一个区,而镇头与石家庄不仅不在一个区,还有“正东路”与“东南路”之别。特别是京汉铁路就是从石家庄村与休门村之间穿越,京汉铁路却使用了“枕头站”,没有使用“休门站”,究竟道理何在呢?
        京汉铁路之所以没有将修建在石家庄村边的车站命名为“石家庄站”,缘由不仅在于其“村小人少”,更主要的是其“名微”,当时权衡车站取名的标准,更侧重于古村落的历史文化名气。石家庄村的文字记载历史目前最早可追溯到元朝大德四年(1300年),休门村当然要比石家庄村历史悠久,休门村的文字记载历史,最早可追溯到隋朝大业七年(611年)。就历史名气而言,镇头村的文字记载历史更早,历史地位和名气更高,休门村相形失。镇头村名与“古恒州治所”有密切关联,村北一带曾是隋初至北宋石邑县的治所。恒州在隋代大业初年曾改为恒山郡,唐代武德初年恢复旧称,恒州治所设于石邑县城。由于北宋时石邑县并入获鹿县之故,石邑县城遂改为石邑镇,位于石邑镇南头的这个村子,久而久之,便被称之为“镇头”。修建在石家庄村边的京汉铁路车站,之所以弃用石家庄站,最主
要考虑的因素,还是古镇历史名气,知之者众多也。正如民国《鹿泉文献》记载所言,“石家庄获邑东部蕞尔村落也,西临镇头,古恒州治,大埠也。藉曰镇头车站,昭易知也”[3]6。但是,京汉铁路此站的实际站名,既未用“石家庄站”,也没有用“镇头站”或“振头站”,而是用了另一个谐音的“枕头站”,故一直为后人感喟不已。
        1904年4月正太铁路正式开工建设,工程第一段从终点站石家庄至乏驴岭建起。原本铁路是由正定府至太原府,由负责铁路勘察设计的法国工程师埃士巴尼决定,改由石家庄村东南的京汉铁路枕头站附近为起点站。遵照原定《正太路借款合同》《正太铁路行车合同》,铁路线的名称未改,虽仍称为正太路,实际上与原定铁路起讫车站不符。据清末外务部奏折记载,正太铁路名称和石家庄车站名称,皆由法国工程司埃士巴尼最终敲定。1904年10月,“埃士巴尼乃赴路测勘,以枕头为首站,与原定之柳林堡異。其后,又易枕头之站名为石家庄,而名称仍袭合同之旧,不之改”[4]。由此,在石家庄同一个地点,形成了两个不同名称的车站,一个枕头站,一个石家庄站。
        京汉铁路使用枕头站站名的时间并不长,此站名仅存在了5年。1908年年底清政府还清了外资全部借款和利息,1909年京汉铁路收归国有,原清朝政府铁路总监一职,改为了
总办;枕头站更名改回石家庄站,不主故常,以使车站名与所在地恢复了名实相符。此后几年间,主要史籍都回归了石家庄的站名。譬如,京汉铁路管理局1914年版的《京汉铁路之现在及将来》,将枕头站皆改为石家庄站。但是,一改故辙易,清除旧痕难,要彻底消除枕头站使用印迹,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到。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出版的《交通史路政编》等某些平汉路统计资料中,仍能见到枕头旧站名,这说明还有一些记载在习惯性地继续使用枕头站的称谓。总而言之,随着石家庄作为新兴城市的迅猛崛起,逐步确立了其区域经济中心地位,将枕头站名恢复石家庄站名是大势所趋。正如民国《鹿泉文献》所记述,只有石家庄成为了枢纽,商贾云集,变为蔚然巨镇后,枕头车站才可能出现更改,“遂易其名曰石家庄。故曰:势大可凭,德滋自彰,地且犹然”[3]6。京汉线“枕头车站”改名为“石家庄车站”后,两个“石家庄车站”依然并存,依然分别隶属两个铁路管理局统辖。
南京有几个火车站        二、路名与起讫站名不符的修订
        1925年北洋政府批准石家庄筹备市自治制,并命名为“石家市”,以“市”换“庄”。两个月后,北洋政府又根据石门市自治筹备处的请求,将“石家市”更名为“石门市”。石家庄火车站还没等到根据自治市而更改站名,石门市自治制却在1928年7月就被南京政府撤消了。1928年国民政府建都南京,北京改称北平,京汉铁路遂改为平汉铁路。
        1932年10月正太铁路举行接收典礼,1933年1月31日法国巴黎银公司正式移交,标志着正太铁路收归国有。但是,正太铁路从建成之日起,路名与两端起点石家庄、讫点太原车站的站名,就存在着与名实不符的问题。1933年1月铁路国有之后,名实不符的问题并未予以提出和更正。后来,正太铁路的路名与石家庄车站站名的更改,都是日本侵略者占领石家庄和华北铁路全线沦陷之后,才出现了更改变化。
        日本侵略者对正太铁路以及华北铁路早已觊觎多时,在卢沟桥事变前,就由南满洲株式会社组织对正太铁路进行过实地秘密勘察,撰写了上百万字的《正太调查报告》。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在攻占石家庄之前,曾于1937年9月14日、9月19日、10月4日,三次动用飞机轰炸了石家庄的车站、邮局、铁路总机厂、大兴纱厂等多处目标。
        1937年10月9日下午,日军开始对石家庄发动最后的攻势,石黑、坂西两个联队率先攻入石家庄[5]323。1937年10月10日下午,日军占领石家庄,正太车站与石家庄整个城市沦陷。在日军占领石家庄车站的照片上,依稀可见车站建筑标牌处自右向左书写着“石家庄”的站名。
        1937年11月8日,日本侵略者又攻占了太原。日军在控制正太铁路全线后,立刻开始
着手修复被毁的铁路。据1940年出版的《以石门市为中心的京汉线事情》记载,日本侵略者完全控制正太铁路后,被战火破坏的车站和铁轨,经过近一个月的紧急抢修,于1937年12月2日恢复开通[5]324,1938年3月正太铁路全线正式重新通车营业。此后,因日本人陆续扩建了石家庄南货场站,并新建了南调车场,石家庄客运车站被称为“石家庄北站”。其实,严格地说,这个不算车站更名,因为并不存在另一个石家庄客运南站。之所以称“石家庄北站”,就是相对这个新扩建的南货场站和南调车场而言的。石家庄客运站与货运站的划分并非日本人掌控后才实施的,早在1936年之前,石家庄客运、货运及行车部分原来就在一处办公,因场地狭小,便划分南货运、北客运两处办公。未划分南北站之前,两者合署办公的“地点既嫌狭小,且商人托运货物,每须在站久候,并须横越轨道,往返于车站货厂间,至不便利,为改善业务及便利货商起见,特将该站货运部分移至货场办公。与车站办理客运行车部分实行划分,并将货厂内部加以整理改造,所有该站一切货运事宜,现均在货厂办理”[6]。日本人只是将这个南货场站予以了新扩建,并将南货场站与北客站的划分明确地标注在站牌上,并在原正太路石家庄车站标牌上,清晰无误地标注上“石家庄北站”。从车站标牌的照片档案上可以清楚地看出,“石”字书写更改形成双影套叠的印迹,说明“石”字与“家”字的间距明显过窄,显然是由原来的“石家庄”三个字,改为“石家庄北站”五个字后,
由于未能将字间距摆布均衡而有意进行的涂改,将“石”字向左侧移动,留下了明显的涂改重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