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家溇(上·下)
《感情的生命》是中国当代著名女作家王安忆的散文精品集。王安忆说:"散文在语言上没有虚构的权利,它必须实话实说......散文使感情呈现出裸露的状态,尤其是我们使用的是这么一种平铺直叙的语言的时候,一切掩饰都除去了。所以我说它是感情的试金石。"
一.王安忆其人
简介:
王安忆,1954年生,1970年赴安徽插队,1977年开始写作,2006年起任中国作协副主席。
迄今出版长篇小说《长恨歌》、《遍地枭雄》、《启蒙时代》,中篇小说《小鲍庄》,短篇小说集,散文集等。其中《长恨歌》获第四届上海文学艺术奖、中国第五届茅盾文学奖、首届马来西亚《星洲日报》世界华文文学大奖——花踪奖,并出版英文版、法文版。
迄今出版长篇小说《长恨歌》、《遍地枭雄》、《启蒙时代》,中篇小说《小鲍庄》,短篇小说集,散文集等。其中《长恨歌》获第四届上海文学艺术奖、中国第五届茅盾文学奖、首届马来西亚《星洲日报》世界华文文学大奖——花踪奖,并出版英文版、法文版。
她被视为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自1980年代起盛行于中国文坛的“知青文学”、“寻根文学”等文学创作类型的代表作家。
在当代中国文坛上,如此高产高誉的专业女作家实属不多见。纵观其小说创作,虽几经变化,但不论是创作主体的流变与拓展,还是创作风格的日臻成熟,均显示王安忆是一味不倦进行探索的严肃作家。在当代小说思潮中,“人家去弄潮,我做拾海人。”的她始终未曾失去自己的声音与光彩,并随着创作的渐趋成熟而日益显示出大家风范。王安忆的整体小说创作数量和质量与同时代女作家相比,视野开阔,能够驾驭多种生活经验和文学题材,成绩斐然,并始终保持很强的创作活力。应当说,她的文学创作在当代文坛上,是一个独特而丰富的存在。
创作特:
可以说在王安忆的创作过程中始终呈现出一种倾向,那就是捕捉蕴含丰富的主题意象,用以营造象征化的、隐喻性的叙述空间,更是通过在小说中编织一连串的意象,通过意象叠加和组合的方式来结构和拓展叙述空间,使小说文本的叙述空间更富有立体感和层次感。“主题意象在作品中构建起与文本世界相呼应的象征世界,由于象征意义本身具有不确定性,它不显示精确的语义值,这就使叙述的时空淡化了作品的情节线索和人物性格发展的内在逻辑,造成一种虚实交错、明暗掩映的模糊风格。
而在王安忆的整个创作中,也存在着作品与作品间、作品风格间、人物之间甚至是表层结构之间的相互对应的形态,实际上这也是圆形思维在作品中的投射和表现方式,蕴含在圆形结构中对立的两极不断斗争又相互转化的运动形式,并以此对立关系为逻辑动力推动一部小说乃至整个创作向前发展。例如,从文本的表层结构上来看,王安忆惯用双层对比结构,即两个或两组不相干、相对独立的故事平行发展或交错套置在一部小说文本中,呈现出多义的、不甚明晰的意旨。
评价:
方方:有两位很出的女作家当数王安忆和铁凝。大家可能是因为知道王的作品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才知道她很优秀,其实王安忆很早就很好,并且一直都很好。在中国当代文坛,单打独斗王安忆可能稍逊一筹,思想上不及韩少功的深度,语言上没有余华和莫言的个性化,但就综合实力,我认为中国当今的女作家中王安忆是排在第一位的。她的作品数量之多,风格之多变,没有一个女作家能再做到这一点,她一直在改变读者的口味。
母亲茹志鹃:
她的创作以短篇小说见长。笔调清新、俊逸,情节单纯明侠,细节丰富传神。善于从较小的角度去反映时代本质。名作《百合花》中的性描写在当时思想封闭的年代备受争议。
2.情感的生命
整体感知
从王安忆对散文作用的定义和本书的题名看来,这一本散文集就是作者通过回忆描述早年发生的一些事情,从而达到暴露自我情感的目的,以使情感呈现出裸露的真实的状态。那么作者更深层的目的也就能窥见一二。此书出版于2008年,这时的王安忆已经到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想来对于人生的感悟也是只多不少。
全书共分四辑:过去的生活、独语、情感的生命、充满梦幻的时代。
那么由此做个猜测,王安忆写下这本书,应当是对自己恍然过去了半生的生命的一次严肃的、无奈的、又或者好笑的审视。然而这审视之中,又会不经意表露出情感,荣耀的,迷惑的,沮丧的,严肃的,生命便是这般了,无处不是情感,无处不是成长,情感赋予生命多姿彩,生命也就成了情感的生命。于是情感也成为桥梁或是脉络,在一代一代的生命
中被传递下去。
三.我读《茹家溇》
1.总体感知
《茹家溇》是作家王安忆的散文集《情感的生命》中的一篇。文章仿佛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作者在其中描述了自己前往茹家溇“寻根”旅途中的心路历程。而这次“寻根”旅途实际上只是来自于太奶奶对母亲的一句呓语一般朦胧的嘱咐:到柯桥四十里茹家溇,给你们爷爷磕头。
作者即文章主人公于是前往浙江绍兴大海捞针式的开始寻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茹家溇”。透过表象去看,这样的一次对祖先和故里的重访实际上也是一次对生命的传承与情感的探索,期间也隐含着作者淡淡的乡愁,然而这乡愁并不拘于一个特定的地点或是家族,却是对祖辈枯荣的怀念与铭记,对生命传承的使命感,恰好映证了本书《情感的生命》一名。
《情感的生命》,短语的中心词是生命,情感变成一个修饰语,揭示生命的属性之一是情
感,同时暗示读者,笔者王安忆大概要从情感的角度出发去探讨生命这一永恒的话题了。
生命被感知起就被抱以期待,这便是生命的感情的起点了。人在或长或短的人生中的情感繁多复杂且持久,站在宏观的角度看,情感促使人类不断繁衍发展,微观角度,个人的情感又对人产生着消极积极等不同类型的作用。人的一生被情感包围盈满,情感反过来也成为生命最为重要的属性。《茹家溇》正好是一个范例,一个寻根的子孙,所追求探寻的,是生命的开端起点,是生命传承的神圣历程,是对先辈荣光的鸣谢,然而最终要回归原点——传承生命,感谢生命!
2.详细解读
个人陋见,《茹家溇》是作者及文章主人公王安忆寻根探祖的一次旅程,正如上篇中写道:早年出门谋事的,年纪大了,想回故里看看,就派了小辈来寻根。
当然,因为年代的久远和亲缘的分散,这趟旅程注定不会是简单的一次性动作,可以想见,几次三番的寻访奔波必然使作者身心产生复杂惆怅的感触。姑且不论是否精到,关于作者的“寻”,总是能读出几分焦急、期盼、激越和似飘渺似沉重的忧愁,如果将这些情绪杂糅起来去看,应该是有几分乡愁的味道。
说到乡愁想起周邦彦的苏幕遮,“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这里的乡愁是具象化的,清晰的,诗人所思及的就是那一片养育自我的土地和人。而王安忆的乡愁看来似乎相关一个祖先、一个地点,但似乎又是超出这些具体之上的。总之,朦胧暧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要从这次寻根说起了。
文章开篇点到“寻根”的起因——我妈妈的奶奶,对我妈妈说:“我要带你们去柯桥四十里茹家溇,给你们爷爷磕头。”这可以被看作是祭拜先人,当然,对象一定是有所作为的。——这是一个少年离开家乡,到杭州创业的故事。这是王安忆通篇的第一句文字。
于是目的明确,寻祖,归故里,要去的地方叫“茹家溇”,全部的唯一的线索——柯桥四十里茹家溇。“诗歌一般的呓语,呓语一般的诗歌。”就可操作性看来,只有一句几乎等同于传说的话语来做导引,做线索去指导一次意义不同寻常的“寻根”,几乎可以看见结局。但是王安忆上路了,简单明确的目的,“给太爷爷磕头”。心态单纯到几近虔诚。这大概是不用言说的,其他人可随意选择体味或是忽视的对于“寻根”的态度——她会完成它。
仿佛轻易就营造出一种感觉,根与故里长眠在梦中,它们失落着,等待着……
旅程开始了。
“我决定要去寻茹家溇。我脑海里浮现着一个少年掮了一串草鞋,揣了两吊大钱,坐了一条乌篷船,去到杭州。这个少年是我妈妈的爷爷,我仿佛觉得,这个少年将我的生命,从偏僻的角落,沿着河流,隐秘地捎了出来。我要去茹家溇了。”
作者的脑海里从一开始就有着这么一个鲜明温暖的、向上的、勇敢开拓的少年形象。这是她的太爷爷,她妈妈的爷爷,她妈妈的妈妈的爸爸。这一辈一辈的亲缘中做连接的是血脉,这是传承着的生命的脉络,清晰又朦胧。我几乎能看到年纪已经不是很轻的王安忆坐着汽车,又或者是乘着乌篷船,江南的日头在西边的天空懒懒散散的晃悠,她感受到日光将将消失前的温暖,微笑着,怀念着,隐约哀愁着,对那一个与自我生命有着看不见的朦胧的联系的少年,他的样子定格下来,那是她的祖先,近似于生命起点。这个有草鞋和两吊大钱乘坐乌篷船的少年形象温暖而悲壮孤勇,在文章中多次出现,大概正等同于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次数,好似跨越时间的怀念和纪念,对少年,对延续的历史衰荣。故事开始在茹家溇河流的尽头,似乎衰荣就开始了。
“茹家溇并不如我们两代人所以为的那样,是一个村庄。“溇”,在水乡绍兴是断头河的意思。在绍兴,有成千上万条河流,便有成千上万个溇,如同大海捞针,热心的绍兴人,在柯桥四十里湾湾溇溇里,帮我到了三个茹家溇。”
这大概是子孙寻根都会遇到的问题,呓语一般的线索,大海捞针式的失落。
第一个茹家溇作者得到的线索——确有真实的茹家后人在此,位茹继生(少年,我妈妈的爷爷)如若活着,应当是一百十岁,而村里现在最高寿的老人是八十八岁。
旧时绍兴人唱着:“会摇船,阮江河;不会摇船光身拖。”这是会稽山间流传的衰荣歌哭,等同走出去的少年人茹继生的衰荣。
“那么,我想,就是说,有的时候,那个少年须下了船去,将草鞋顶在头上,牙齿衔着大钱,卷着裤腿,一步一步在淤浅的河道里推了船走。太阳已经落了,夕阳染红了河水。”
离家出走,就好像是茹家溇里头的宿命。
我猜测王安忆脑海里之所以出现这样一个少年的形象,一定是因为荣耀。赤贫的少年,在梦幻的想象之中也不过只有一双草鞋,两吊大钱,以及一个自己。但是王安忆脑海中的画面却是恢宏壮丽的,你看,什么都没有的少年,却用整个的夕阳的光芒做了背景,淌过一条河,河水有着夕阳的光彩,少年咬着牙,卷着裤腿,艰难却坚毅,似乎看见他日荣光。他身影消失在茹家溇,于是有了后辈的枯荣。
“然后,终于有一个状元出场了。
那乘了乌篷船去杭州的少年,他的祖先里,这时候有了一个状元。隐秘的角落结局
我的大舅还记得,在杭州的时候,他家的积善堂内,高悬着“状元及第”的匾额,匾上的题字为“茹棻”。这是乾隆四十九年的头名状元。”——茹双喜,不走运的状元
我不知道这真是老辈子人传下来的故事,还是在刹那间产生的传说。茹双喜从他坐的角落里直着身子,脸上露着讲叙历史的激情。
当王安忆提到另一个先祖,这是文章的另一条线索,其目的不言自明。从一无所有的少年转到一个先于他的状元,很明显就是要给这离家出走的少年再次笼罩上一层光辉,同时映证暗示少年日后荣光。于是可以看到,状元到少年,少年到我,生命生生不息繁衍,历史被后人的激情盈满,这是生命发展的本质——情感与传承。
“那么,就是说,那个少年是负者一个光荣的祖先出发的。我设想他出发的路线是,从茹家溇里头走出,沿着河边走,走过那一座石板桥——山阴桥,走到状元府前。他面对了“状元及第”的匾额伫立片刻,将这四个大字于那两个小字全铭记在了心中。他看得很真切,清清
楚楚看到的是“茹棻”,而不是后来茹双喜那样,至看清“棻”字的半部。少年将名字全部记下之后,走进了祠堂跪拜。当他出来的时候,又最后看了那状元匾。阳光应该是照耀在匾额上,这样他才能看得真切。然后,他走向了阮江埠头,肩上挂了一串草鞋,怀里揣了两吊大钱,河水应当像是金子一样波光闪闪,一条乌篷小船如一叶阴影一般泊在河边。挑脚们的号子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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