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剑与吴越地区的冶铸技术
越王勾践剑,1965出土于湖北江陵望山1号楚墓,通长55.6厘米,剑身长47.2厘米,剑茎长8.4厘米,剑身宽4.6厘米,剑格宽5厘米,重857.4克。剑身遍饰菱形暗纹,近格处有“越王勾践自作用剑”两行入字错金鸟篆铭文。
  剑是先秦冷兵器时代最主要的武器之一,也是贵族、士人身份的标志。剑在古代文化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文人武士与剑都有不解之缘。如果没有剑,中华文化将大为失。
一、文献中的吴越之剑
  在中国古史的传说体系中,蚩尤被奉为兵神,是兵器的创造者。《山海经·大荒北经》说蚩尤作兵伐黄帝,《世本·作篇》也有蚩尤作五兵的记载。有人认为蚩尤所作的五兵,包括剑在内。由于剑是后世最典型贴身兵器,故汉画像石上的蚩尤就是手持利剑的形象。迄今所见中国最早的剑,是新石器时代晚期、江苏邱县大墩子发现的一把环形短剑,是用蚰岩玉制作的。
  从公元前2l世纪起,中国进入青铜时代。河南堰师二里头遗址出土的青铜戈,是日前山土年
代最早的青铜兵器。但二里头文化和早商遗址中都没有出土过青铜剑。直到商代晚期、青铜剑才问世。由于环境和文化传统的差异,我国南北各地的青铜剑风格番异,精彩纷呈,逐渐形成了中原式、巴蜀式、滇式、吴越式等几大谱系。
  早期青铜剑的形制比较简略。如陕西长安张家坡的西周早期墓出土的一把青铜剑,仅27厘米长,扁茎、斜肩、无格,茎部有两个纵列的圆孔,当是在两侧夹缚木柄用的。北京房山琉璃河出土的一件周初的铜剑,只有175厘米长。这些剑,除去握持的部分,有效的部分很短。到早周或稍晚,中原地区出现了以脊柱为特点的铜剑,如果再作细分,又可以有直刃和曲刃两类,前者出现较早,后者出现较晚。
  在商周之际或稍晚,西部的四川地区出现了颇具地方特的短剑,器身呈柳叶形,习称“柳叶形剑”。由于以往柳叶形剑主要出土于川东的重庆等地,当地为古代巴国的所在,故又称为“巴式剑”。后来,柳叶形剑在古蜀目的所在地成都平原也不断出土,铜剑上常见的手心纹也见于三星堆的青铜人像上,可见柳叶形剑是巴蜀地区共有的文化特征。
  今川南、贵州和云南地区,古代是以滇文化为中心的西南夷的地域,青铜文化出现较迟,大约到中原地区进入战国时代之时,这里的青铜文化才开始兴盛。滇式剑的形式很多,最
典型的是三叉格式剑,此外金鞘铁柄铜剑用金、铁、铜三种金属,颇有特。
  吴越之剑的形制,主要有有格圆茎空首式和有格圆茎带箍式两类,是当时工艺最精的剑系,设计科学,剑锋犀利,剑相高贵,总体水平远在周围各国之上,从而为各国竞相仿效,战国时期流行的双箍剑和空茎剑都源自吴越。著名史学家顾颉刚先生曾经指出,我国的青铜剑起源于吴越地区,是颇有道理的。
《荀子·强国》提到,铸造一把好剑要具备以下几个条件:“刑()范正,金锡美,工治巧,火齐得,副刑()而英邪已。”意思是说,剑范要正,金()锡的品质要好,工艺技术要巧,合金的配方要恰到好处,如此铸造,则刨开器范就可以得到莫邪之剑。吴越之剑正是具备了《荀子》提及的种种条件。其中尤其重要的是“金锡美”,因为青铜剑足金(先秦称铜为“金”中国名剑)与锡的合金,金、锡的品质是否纯正,决定着剑的质量的高下。先秦时期南方盛产铜、锡,而且材质精
美。如江西瑞昌从商代起就有了大型铜矿的开采,江苏无锡的锡山曾经是名闻天下的锡矿产地。《考工记·叙》说:“吴、粤()之金锡,此材之美有也。”可见,在当时人的心目中,
吴越的金、锡甲于天下。此外,地理、气候环境对于青铜剑的铸造也有特殊的作用,它可能包括水质、水中包含的微量元素等,古人称之为“地气”。《考工记·叙》说:“吴粤()之创,迁乎其地,而弗能为良.地气然也。”金、锡和地气,是吴越两国的天赐之利,加之能工巧匠的过人智慧,吴越之剑的出类拔萃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春秋战国之际,吴越两国的君王拥有天下名剑。据《越绝书》外传《宝剑》记载:“越王勾践有宝剑五,闻于天下。”勾践的五把名剑,指湛庐、纯钧、胜邪、鱼肠、巨渊;其中大型者三、小型者二,都锋利无比,“风吹断发,削铁如泥”。后来,吴越交战,勾践败北,夫差的胜邪、鱼肠、湛庐三剑为吴王阂闾所得。
  吴越之剑的锋利、先秦文献就有详细的描述。《战国策·赵策三》马服君赵奢对田单说:“夫吴干之剑,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匝。”不仅可以斩断牛马之躯,而且可以斩断青铜质地的盘匝。真可谓无坚不摧。
  吴越之剑的品相也为时人所赞美,《吴越春秋》载相剑名家薛烛之语说:“光乎如屈阳之华,沈沈如吴蓉始生于湘。观其文,如列星之芒;观其光,如水之溢塘,观其,涣如冰将释,见日之光。”吴越的铸剑工艺剑名闻天下,代表东周时期铸剑技术的最高水平。
  最初的青铜剑,器型比较简单,如今四川地区出土的柳叶形剑,扁茎,无格,元首,剑身与剑茎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春秋晚期起,随着剑的普遍流行,剑制渐趋一致,一把剑必须具备首、茎、格、脊、镕()、末()等要素。剑外有鞘,明的某些部位有玉饰,如口部的玉饰叫漳,对面的小方土叫泌。
二、剑与先秦社会
    在吴越地区的历史文化中,由于剑的出现。而变得更为生动鲜明。工匠的终身愿望,就是为了铸造出一把盖世无双的名剑,为此目的,可以慷慨赴死。《吴越春秋·阂闾内传》记载,吴人干将与妻善于铸剑,吴王命其铸雌雄剑,久炼而不得,遂双双跃人沸腾的铜液之中,用自己的生命铸就了天下名剑。
  东周列国的君王为了一把吴越名剑,不惜连年征战。越王勾践拥有的五把名剑之一的湛庐之剑,其后流人楚王之手。秦王闻讯,要求楚王交出,楚王不允。秦王乃兴师攻楚,楚王宁可兵戎相见,也决不交剑,宝爱的程度本难想见。《越绝书》记载,楚王派风胡子到吴国请欧冶子、干将铸铁剑。欧冶子、干将铸成龙渊、泰阿、工布三把剑,晋郑王闻而往求,楚王不允,于是出兵围楚,竞达三年之久。拥有吴越之剑者,无不视为奇珍。《庄子·
刻意》说:“夫有干()越之剑者,押而藏之,不敢轻用也,宝之至也。”可见吴越之剑的名负。
  剑在社会生活中的广泛流传,使剑取得特殊的地位的象征。先秦文献《考工记》有执掌铸剑的“桃氏”一职有如下一段文字,意思说,按照剑的长度和重量,剑的规格可以分为上制、中制和下制三等。上士的剑,剑身的长度是茎的五倍,重量是九 ,中土的剑.剑身的长度是茎的四倍,重量是七  ;剑身的长度是茎的三倍,重量是五  。由此可见,当时的士都得佩剑,剑已是身份的标志。因此,再潦倒的士,也不愿意抛弃他的剑。《史记·韩信列传》说,韩信流落市井,乞讨为生,但“好带刀剑”。《史记·孟尝君列传》说,孟尝君的食客冯浚,寄人篱下,“甚贫,犹有一剑耳,又  侯”。喉是剑把处,一般用丝带缠绕作为装饰。冯辐一贫如洗,只能用铡草搓成绳,缠绕于缎。对于侠土来说,剑又是风流倜傥的象征,《史记·刺客列传》说荆坷“好读书击剑”。
春秋时期的官员都有佩剑,这种风气也影响到地处西陲的秦国,《史记·秦本纪》记载,秦简公六年(公元前409)“令吏初带剑”。张守节的《正义》解释说:“春秋,官吏各得带剑。”
官员奉命出使他国,佩剑更是不可须灾离开。据《史记·吴太伯世家》,公元前544年,季
札奉吴王之命聘于鲁,北过徐国(今安徽泅县北)。徐君十分喜爱季札的佩剑,而羞于启齿。季札看出他的心思,但是使命在身,不敢解剑相赠。季札行聘结束回吴,经过徐国时,徐君已死,季札“乃解其宝剑,系之徐君累树而去”。“季札挂剑”的故事,主旨是称赞季子的真诚,但我们从中可以得知,在外交活动中剑是不可或缺的。
《左传》宣公十四年,楚王派申舟聘于齐国。途经宋围时,申舟被杀害。楚王闻讯,“投抉而起,履及于窒皇,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干蒲胥之市。”意思是说,楚王拂袖而起,连鞋也没穿好就跑出去,准备出兵。随从慌忙将驻和剑递给他,同时备车。楚王走到“室皇”(寝门的门阅)时,才穿好鞋,走到寝门之外才佩好剑,走到蒲胥的集市时,才上了车。这段文字将楚王冲动的神情描绘得淋漓尽致。于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剑是君王不可须臾离身的器物。
文献中对吴越之剑的描述,每每与某些故事相联系,生动无比,读之,令人为之动容。不过,掩卷之余,人们又不免会怀疑“风吹断发,削铁如泥”之类的描述的可信性,以为它不过是文学家的夸饰之言。谁也不敢断言古代中国能铸出这样的利剑,因为,毕竞谁也没有见过吴越之剑。
三、吴王夫差剑  出土知多少
    吴越出产利剑,官方和民间所藏不知凡几。据《越绝书》记裁,吴王阂闾之墓在虎丘山之下,“饲停三重,源池六尺。玉克之流,扁诸之剑三干”。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为了防范人民的反抗,“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锦,金人十二,各重千石,置廷宫中”。吴越之剑自然令秦里不安。相传,秦始皇南巡到苏州时,下令挖掘吴王阂闾之墓,希望能挖山深藏于墓中的利剑,但挖到地下水涌动为池,也未见剑的踪影。这就是当今苏州名胜“剑池”的由来。其后.东吴的孙策、孙权也曾来此觅剑,结果都空手而归。
  千百年来,金石收藏家以搜寻吴越之创作为终身梦想。就目前所见的材料而言,最早著录吴王夫差剑的是清代学者阮元的《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此剑剑身的拓本长约44厘米,圆筒状茎,窄镕,剑身中部突起圆弧形脊。腊部(剑身与剑柄相交处)铸有铭文“攻吴万元差自作其夫用”210字。其中“夫”字与“元”字误倒。此剑最初为钱塘黄小松所藏,后为日照许印林所有,最后归潍县著名收藏家陈介棋。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对此创的铭文有考证。《小校经阁金文拓本》和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著录同一件吴王夫差剑,腊部铸铭“攻王元差自作其夫用”210字,形制及铭文特点与《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所收夫差剑相同。
  著名古文字学家、古器物学家于省吾教授藏有稀世名剑两把,故以“双剑诊”作为室名。其中一把是吴王夫差剑,相传1935年出土于安徽寿县西门内。此剑通长58.9厘米,宽53厘米,圆首,圆柱状茎上有两道圆箍,剑格嵌有绿松石,饰简化兽面纹,刀锋锐利。器身有“攻吴王夫差自作其元用”十个字的铭文。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天津市艺术博物馆也藏有一件剑首与剑锋残均已残缺的吴王夫差剑,但腊部的铭文“攻王夫差自作其元用”210字尚在。剑的形制与上面提到的两件相似。
  此外,文物部门在废品收购站的“废铜”中,也发现两把吴王夫差剑。1965年,在山东平度县废品收购站发现一把吴王夫差剑,通长578厘米,宽58厘米,扁茎。腊部有铭文“攻吴王夫差自作其元用”210字。现藏山东省博物馆。L976年,河南辉县百泉文物保管所从废饲中发现一把吴王夫差剑,首部已残损,残长59.1厘米,宽5厘米。器型与于省吾教授所藏相似,剑身也有“攻吴王夫羌自作其元用”10字的铭文。据访查,可能是1949年之前从辉县琉璃阁战国墓葬中所盗出。
  l974年,安徽庐江县农民在开挖水渠时,无意发现一把吴王剑,长54厘米,无锈,有光泽,柄为椭圆柱形,上有两道箍棱;剑首已经残损;剑格较宽.上有用绿松石镶嵌的花纹;
茎部较宽;中脊近格处有两行大篆铭文“攻吴王光自作用剑口余以至克肇多功”。吴王光即吴王阂闾。春秋晚期,庐江属吴国,此地出土吴王剑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