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首先,解释一下《韶》和《武》。《韶》和《武》都属于六乐,六乐,亦称六代乐舞。即黄帝时期的《云门》、帝尧时期的《咸池》、帝舜时期的《大韶》、大禹时期的《大夏》、商汤时期的《大濩》、武王时期的《大武》。
周代制定礼乐,六代乐舞用于郊庙祭祀。其中《云门》用于祭天、《大咸》用于祭地、《大韶》用于祭四望、《大夏》用于祭山川、《大濩》用于享先妣、《大武》用于享先祖。
由于春秋初年周平王迁都、诸侯征战,以及民间俗舞和宫廷女乐的冲击,西周雅乐遭遇了“礼崩乐坏”,到了孔子生活的春秋末期,六乐中只剩下《韶》和《武》了。本篇中,孔子对《韶》和《武》进行了评价,说:《韶》乐美极了,也好极了。《武》乐美极了,但还不够好。”
对于音乐的感觉,不同的人肯定会有不同的感受,而孔子对于音乐自有他独特的欣赏。孔子是一名音乐发烧友,他有着很高的的音乐素养。《论语·述而》记载: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这一方面说明韶乐美妙,另一方面也说明孔子追求
高雅的音乐境界。不仅如此,孔子还亲自参加音乐教材的编写,他亲手编订了《乐经》,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孔子每天都要支案弹琴,《诗经》三百篇,每篇都要“弦而歌之”。 但是,在这里,孔子对《韶》和《武》两首乐曲的评价,不仅针对它们本身的旋律,还包含了更多的东西。
也就是说,孔子认为,形式上尽美而内容上没有尽善的《武》乐,比不上内容尽善、形式尽美的《韶》乐。那么《韶》和《武》的形式和内容又分别是怎样的呢
《礼记·乐记》中对《武》乐的具体情况有相关的介绍:周公左召公右…天子夹振之而驷伐,盛威于中国也。从中可以看出,《武》乐表现的是武王伐纣,大功告成的历史。《武》乐场面雄伟,气势磅礴。
《孔子集语·子观第五》说:孔子曰:“《萧韶》者舜之遗音也,温润以和,似南风之至。说明《韶》的音乐形象是温润中和的。另据《吕氏春秋·古乐篇》记载,《韶》乐的内容是“
明帝德”。所谓“帝德”就是舜德,也是孔子称颂的舜帝、禹帝伟大的禅让精神和行为,可见《韶》乐是以赞颂舜禹接受“禅让”为内容地的。
《武》乐是歌颂周武王战功的古乐,为什么孔子说它“未尽善”呢这个问题自汉代以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说,周武王伐纣胜利之后,还没有来得及使天下太平就死了,所以孔子说“未尽善”。另一种是说,周武王以武力征伐取天下,而不是像尧、舜那样以禅让受天下,所以说是“未尽善”。比较而言,第二种解释更切合孔子的学说。孔子学说的核心是“仁”,他把尧舜时代的禅让传位当作自己政治上的理想国,这从《论语》中孔子对泰伯的极度称赞可以看出来。这种禅让政治符合孔子的关于“仁”的学说,所以孔子认为歌颂舜德的《韶》乐达到了“尽善”的境地。相反,《武》乐是歌颂周武王以武力打败殷纣王而夺取天下的,虽然是正义之战,但是没有体现孔子所谓的“仁德”之爱,所以孔子说它没有达到“尽善”的境地。
孔子要求“乐”的“美”与“善”统一,是源于礼乐之治的理想,从尧舜到周公的礼乐之治是孔子心目中的理想政治。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孔子把诗、礼、乐相提并论,确立文艺在礼治中所占据的重要位置,他提倡“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孔子深谙艺术的化人之功,以仁来充实礼乐的内容。他说“里仁为美”。(《论语·里仁》)是以道德、以善为美,而不耽溺于礼乐的形式之美。“礼”与“乐”的关系,孔子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表明了如果没有“仁”就谈不上什么礼和乐。可见,孔子认为,仁不仅是礼的内在因素,也应该是乐的思想内容。孔子相信只有在“弦歌之声”的潜移默化下,一个社会才能够达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公冶长》)的理想。
就这样,孔子在春秋时期,不仅第一次真正在理论上明确区分了“美”与“善”,也就是将艺术作品的表现形式和艺术价值清晰地划分出来,实现了中国美学史的飞跃。更提出了一种衡量事物价值的标准,即“尽善尽美”。我们现在讲“尽善尽美”,是说一件事物极其完善,极其美好,完美无缺。但孔子的尽善尽美,指的是“美”与“善”的统一,也就是形式与内容的统一。孔子提出的“文质彬彬”可以进一步表明这一点。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质”是指人的内在道德品质,“文”是指人的文饰。孔子认为只有“文”和“质”统一和谐,才成为一个“君子”。“文”和“质”的统一,也就是“美”和“善”的统一。
如今,这种标准延绵千载依旧适用:艺术作品,不仅要追求美好的艺术形式,还要体现内容价值;做人,不仅要注重仪表礼节,还要提升道德修养;做事,不仅要造成影响力,还
要真正解决实际问题。正是在孔子这种内外兼修的价值标准观的教化下,我们的前行方向没有偏离到只追求外在的虚荣浮夸或只追求价值的唯利是图这两条错误道路上,而是一直在探索践行着一条外在的规范秩序和内在精神秩序相统一的具有中国特的为人处世和治国之道韶。
这种充满东方智慧的中和之美,才是孔子眼中美的极致。而或许正是因为孔子这种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哲思和评价标准,以及他虽碰壁无数,仍坚持对尽善尽美理想的社会不断践行。 司马迁才会在史记中感叹:“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矣。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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