峱⼭的那场邂逅
淄结束⼀天的案头⼯作,已是夜幕降临。匆匆赶来,前往⼀场奇特视⾓的“齐⽂化”之旅。
今天晚上的课程,是学者兼领导兼才⼥的齐⽟芝校长带来的《诗经中的齐⽂化》。听过很多齐⽂化课程,但是从《诗经》⼊⼿确实是别出⼼裁,也激发起我浓厚的学习欲望。
说来惭愧,我对《诗经》知之甚少,除了上学时背诵过的“风雅颂、赋⽐兴”的⼿法以及少得可怜的⼏⾸《关雎》、《蒹葭》、《麟趾》,再⽆其他。所以,这样的课程⾃然不容错过。
齐校长的课程,从⼀⾸并不为我熟知的《还》⼊⼿。说实话,当看到齐校长通过PPT出⽰的诗句,我连字都认不全,更不⽤说理解其义了。但是经过齐校长细致的讲解,⼀遍遍⽰范朗读、吟诵,我居然喜欢上了这⾸诗,并深深沉浸在齐校长那百转千回的吟诵声中。
之后,齐校长管中窥豹,以⼩见⼤,列举出来历代⽂学评论家对《还》的评论来切⼊齐⽂化。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么美的⼀⾸诗居然在⽂学评论史上形成了鲜明的两种声⾳。
其中,有⼈认为《还》是讽刺齐君、齐⼈的作品,出处竟然是⼤名⿍⿍的《⽑诗序》和⼤儒郑康成。
《⽑诗序》认为此诗旨是刺齐哀公迷恋打猎,致使齐国好猎成风,荒废政治。东汉⼤儒宋忠也认为“哀公荒淫⽥游,国史作还诗以刺之也。”⽽由于这⼏位⼤儒在⽂学史上坚不可摧的地位,他们的评价也⼏乎成为定论。
当然,也不乏有对此诗⼤加褒扬之⼈,⽽这位确实以⼀位不见经传的明代进⼠戴君恩。他评价《还》时说道:“(此诗)豪爽骏快,读之犹觉有控弦鸣镝、⿐端出⽕、⽿后⽣风之⽓。”这种评语,让⾝为齐⼈的我们不禁有酣畅淋漓之感,就像齐校长说的“腰板都直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到底孰是孰⾮?我倒略有粗见。
客观来说,我倾向于后者。倒不是因为⾝为齐⼈⽽刻意偏袒,⽽是从字⾥⾏间得出的切⾝感受。
⾸先,《⽑诗序》和郑康成的论断,应该是基于齐哀公荒政的史实和《诗经》“讽咏”的功能。
⾸先来说齐哀公。熟悉齐国历史的朋友对齐哀公有所了解,齐哀公,名吕不振,是齐国的第五位君主。周夷王时,纪侯(纪,西周诸侯国,位于今青州、寿光⼀带,后被齐国所灭)在周王前进谗⾔,周夷王烹杀哀公,因此齐哀公也成为昏君的代名词。哀公死后,继位的齐胡公吕静为了避免纪候陷害,从营丘迁都⾄博姑(博兴⼀带),直⾄齐献公才将都城返回营丘,濒临淄⽔重建城池,并改名临淄。哀公荒政虽是不争的史实,却也有⼩⼈进谗的因素才背上了昏君的恶名。
其次回到《诗经》的“讽咏”。众所周知,《诗经》是周天⼦派⼈到各地“采风”得来的各地民谣。“采风”的主要⽬的是了解各地风⼟⼈情以及诸侯国君的为政得失并刺探情报。所以《诗经》有⼀种先天的政治⾊彩,甚⾄有许多篇⽬带有明显的讽刺性。但并不代表所有的作品都有讽刺性。《三字经》中提到,“⽈国风,⽈雅颂。号四诗,当讽咏。”也就是说,《诗经》除了“讽”,还有“咏”,有相当⼀部分作品是赞美之作。试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君⼦好逑”以及“蒹葭苍苍,⽩露为霜。所谓伊⼈,在⽔⼀⽅”⼜有何讥讽之意。并且,后来经孔⼦删减后的《诗经》,在保持政治⾊彩的基础上,其思想性、⽂学性更为突出。试想,如果通篇只有讥讽,何来“思⽆邪”?
所以,个⼈认为,因哀公失政和《诗经》的讽刺功能,就将《还》定为讽刺之作似乎不妥。读书、读诗、读史不能⼈云亦云,要有⾃⼰的感悟。因此,我们不妨回到这⾸诗来体会⼀下。
亦云,要有⾃⼰的感悟。因此,我们不妨回到这⾸诗来体会⼀下。
《诗经·齐风·还》⼦之还兮,遭我乎峱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
⼦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
⼦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阳兮。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
译⽂
你是那样矫健啊,与我相遇在峱⼭间啊。⼀同追着两只⼤兽撵啊,你作揖夸我⾝⼿便啊。你是那样⾼超啊,与我相遇在峱⼭道啊。⼀同追着两只公兽跑啊,你作揖夸我本领好啊。你是那样勇敢啊,与我相遇在峱⼭南啊。⼀同追着两只⼤狼赶啊。你作揖夸我技艺善啊。
读完此诗,我想到了⼏句话。第⼀句是齐校长所说的:⼈上⼈,⼈抬⼈。第⼆句是“君⼦贵成⼈之美”。
看,两个猎⼈在猎场上⾯对健硕、轻捷的对⽅,没有嫉妒、没有贬低,⽽是由衷地称赞对⽅的矫健、体态、本领、技艺,可谓“发⾃肺腑”。“发⾃肺腑”从何⽽来?看,⼀连三次⽤到了“揖”,那种谦逊、相互的敬仰、称赞便跃然纸上。作为同⾏和竞争者,他们没有敌视的⼼态,⽽是毫不吝啬地⽤到了“还、茂、昌、儇、好、臧”这些褒义词,在惜字如⾦的《诗经》中,可谓浓墨重彩。更何况,“遭”,本⾝就说明他们不是约定,⽽是邂逅。⾯对⼀位偶然邂逅的同⾏,却毫不掩饰欣赏之情,还“揖”赞美。试想,如果是讽刺,何来这么多的褒义词?
还有⼈认为,这⾸诗是讽刺齐⼈好游猎、不务正业的特点。个⼈认为略有牵强。
齐⼈本就是东夷⼈的后代,打猎本是世代赖以⽣存的谋⽣之道,已融⼊东夷⼈⾻髓。即便到了农耕时代,狩猎依然是⽣活的必要补充和军事的必要⼿段,何谈不务正业?不仅不是,反⽽从古⾄今,历代王朝都⾮常重视以畋猎保持尚武精神。即便在民间,畋猎也从未被视为纯粹的游乐。
这场流传千年的邂逅,发⽣在临淄城南的峱⼭。据齐校长讲述,“峱”是瑞兽。我⼤胆揣测,把故事情节明确记载在峱⼭,是不是也代表了齐民⼀种赞美的态度。
熟悉我的朋友,应该知道我对待历史、对待名著向来客观冷峻。对于《还》的感悟,绝不是因为⾃⼰⾝为齐⼈⽽刻
意“辩解”,⽽是被诗中⼆⼈相互赞赏、相互赞叹、成⼈之美的⼼态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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