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对文学史了解不多的人,很少
有不知道徐志摩的,特别是他富于诗意的死
亡。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一位一直想飞的诗
人死在天空中,“云游”不返。我们无法认为
这仅是一个巧合,而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此乃
天意,是上天要成全他的梦想——他曾经说
过:“是人没有不想飞的。这皮囊若是太重挪
不动,就掷了它。可能的话,飞出这圈子!飞
出这圈子!”也许上天怜悯他一路追求中所
受的苦难,并被他诚挚的渴望所打动,所以
满足了他,并索取生命作为代价。
同为诗意化死亡,海子手捧《圣经》卧轨
的举动显得更具社会文化意义,长期以来被
研究者认为是对丧失信仰、没有前途的人类
社会的反抗。相比之下,志摩死得有点窝囊,
似乎是从纷繁复杂的爱情纠葛中解脱出来
了,大有疲惫至极,干脆撒手不管的意思。近
年来,为迎合消费者对名人私生活的好奇心
理,许多出版社对徐志摩的爱情大加渲染,
甚者添油加醋。有人把他的死归咎于陆小曼
的风流任性,自然也有人说林徽因的不是,
指责她对徐志摩的态度过于暧昧。不喜欢徐
志摩的人,说他对原配张幼仪的态度如何恶
劣,甚至逼她堕胎,认为他存在品德问题,进
而无视他的创作。总而言之,关于徐志摩的
评论越来越复杂,误解也越来越多。若孩子
般单纯灵动的志摩天上有知,大概会说“思
想被舆论得苦”了。
徐志摩毫不迟疑地在有雾的那天起飞,
是为了赶上林徽因当晚在北平协和小礼堂
关于中国建筑艺术的演讲。而那时,他与陆
小曼的婚姻已处崩溃边缘。临走前的最后一
晚,张歆海的夫人韩湘眉问他:“你这次乘飞
机,小曼说了什么没有?” 徐志摩回答:“小曼
说,我若坐飞机死了,她做Merry Widow(风
流寡妇)。”想来他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实则
有说不出的酸楚。毕竟还执迷地爱着。所以,
他的死亡因其经历与性情,是有“殉道”意味
的。不过他不是主的殉道者,而是人生理想
的殉道者。“爱,自由,美”,这些在常人眼里
虚无缥缈的词汇,却是他的图腾。郁达夫对
徐志摩有非常有趣的印象:“志摩真是一个
淘气,可爱,能使你永远不会忘怀的顽皮孩
子!称他作孩子,或者有人会说我卖老,实
我也不过是他的同年生,生日也许比他还后
几日,不过他给我的却是一个永远也不会老
去的新鲜活泼的孩儿印象。”我们可以说,志
摩是一个不会贴着地面走路的孩子,在他的
眼里,生活就是诗,诗就是生活。现实的生活
以空灵的诗为翅膀,带着这个浪漫主义者的
灵魂脱离坚实却冷酷的地面,在空中翻腾。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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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源。年龄大了创作精力有限,对一些细节问题考虑的欠周到。例如剧本表现的季节问题,既然是三
伏天的戏,在蔡婆婆生病时完全可以将羊肚儿汤改为去暑解热的汤。窦娥年龄的误差,无疑就是一个细节上的差错。另一点可能是后世改编者的疏漏,现存元刊杂剧文本只有曲词而宾白很少,臧懋循对收入《元曲选》的作品都进行过文字和曲词上的修订和补充。
比较一下元杂剧其他作品,关于张驴儿的来由问题,似乎更是《窦娥冤》的一个瑕疵。在杂剧《风雨像生货郎旦》错误!未到引用源。第二折中也有一场“救人”戏,魏邦彦假扮艄公,驾舟摆渡,将李彦和推落下水,转而勒杀张三姑。这时另一艄公赶来救下了张三姑。剧本对后出现的真正艄公也没有身份介绍,只有舞台提示“丑扮艄公上,救喊云”。这个救了张三姑的人观众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个艄公,并且又穿针引线帮张三姑把李彦和的儿子春郎卖给了拈各千户,此后再没有艄公的戏。这只是个过场人物,因此,观众也就无须知道这个艄公的名字。而张驴儿父子是《窦娥冤》剧中的关键人物,他们的出场怎么能没有必要的介绍呢?况且中国
戏曲向来讲究故事的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
楚楚,张驴儿父子从何尔来往哪里去,为什
么在赛卢医谋杀蔡婆婆时忽然出现,这些都
没有向观众交代。父子二人忽然出场救下蔡
婆婆,会让观众感觉很莫名其妙。按照元杂
剧通例,在第一折赛卢医上场之前,可以加
上一段张驴儿父子上场的自报家门,姓名、
籍贯、家中情况、现在做什么、要到哪里去等
等。或者在救下蔡婆婆后,问清蔡婆婆家中
的情况后,张驴儿父亲要蔡婆婆做他老婆这
段话中应该有关于他父子二人的介绍,接下
去才是“你无丈夫,我无浑家,你肯与我做个
老婆,意下如何?”。元代的舞台演出时应该
有关于张驴儿身份的介绍,否则观众无法看
明白。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中说,“元剧关
目之拙,固不待言。此由当日未尝重视此事,
故往往互相蹈袭,或草草为之。”这段话到是
在《窦娥冤》中得到了鲜明的印证。应该说,
戏剧家有揭露政治腐败,关注民生疾苦的人
文精神,但即使是如《窦娥冤》这样在文学史
上有着极高评价的著名作品,也难免会存在
这样那样的瑕疵和缺陷。这是我们在文学接
受活动中应当特别加以留意的。
志摩是个很容易激动的人,感情一旦喷发,便如滔滔江水,不知收敛。这固然为他的诗句增添了浓郁美好的彩,但也使得他的作品缺乏深刻的底蕴。而且,他对事物的看法常被不定的情感左右,造成前后矛盾。例如,他在《秋虫》里写下“花尽着开可结不成果,思想被主义得苦”,表达出“一个中
上层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对马克思主义的怨气”(蓝棣之语),又在《落叶》散文集中写道:“为主义牺牲的决心……那红是一个伟大的象征,代表人类史里最伟大的一个时期;不仅表示俄国民族流血的成绩,那也是为人类立下了一个勇敢尝试的榜样。”这样的反差让人很难捉摸他最真实的想法。另一方面,还是同爱情有关。这点梁启超看得很清楚,尽管他作为梁思成的父亲,自然排除不了为自己儿子说话的嫌疑,但我认为他对徐志摩的劝告是十分中肯的。他要徐志摩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要“追求梦幻中的极乐世界”。上天没有给他足够的生命去明白,自己追求的并非爱情——爱情,不是天上飞的东西,不是美到不食人间烟火。他和林徽因之间,和陆小曼
之间,有个永远的第三者,那就是他心目中
的美之理想。对这个理想而言,他追求的活
生生的女人相反是虚幻的,是理想的影子。
他诗句中的女人有“不胜凉风的娇羞”,有
“柔波似的心胸”;他诗句中的恋爱有明星的
晶莹,有“白茫茫的大海”和“无边的自由”。
好在文字本身是不受限制的,所以他可以随
心所欲地遣词造句,描摹自己的美之理想。
由此,他对张幼仪的态度就不难理解了。我
想这并非徐志摩道德上的问题,实际上,他
从始至终并没把张幼仪当个真正的女人对
待,这和他把林徽因、陆小曼当作其美之理
想的影子是一个道理。在他的眼中,张幼仪
是封建婚姻制度的影子,是枷锁,所以他会
任性地让她把孩子打掉,并要求离婚——在
他的眼中,那个孩子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
他与封建礼教的瓜葛,是耻辱。他就这样,因
着自己固执的追求,残酷地伤害了一个其实
温柔善良的女人。有诗《笑解烦恼结——送
幼仪》为证:“此去清风白日,自由道风景好”,
这分明是摆脱束缚的畅快,没有丝毫留恋,
可以说是“决绝”了。
年轻人读徐志摩的诗,大都喜欢揣摩他
的情感,可见徐志摩的“情种”形象比“诗人”
形象更深入人心。仔细读他的诗,会发现那
些评价较高的作品并没有多少技巧,颇得散
文的味道,而真正打动我们的,是字里行间
透出的一片赤子之心。这也难怪,用著名诗
歌研究者蓝棣之先生的话说,“他的诗是写
给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看的”。
参考文献
[1]徐志摩.徐志摩诗集[M].四川:四川人民出版
社.1981。
[2]蓝棣之.现代诗的情感与形式[M].北京:人民文
学出版社.2002。
[3] 朴安洙.爱、自由与美的渴望 中国现代抒情
诗人——徐志摩[J].吉林华桥外国语学院学
报.2005(1)。
作者简介:程牧原,女,生于1986年4月,湖北武汉
人,现在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攻读学士学位,为中海子简介
文系汉语言文学04级基地班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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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黄钧《关剧时空结构析评》已注意此问题,见《中国文学研究》1995年4期
[2]第二折中张驴儿上场时说,“如今那老婆子害病,我讨服毒药,与他吃了,药死那老婆子……”后来到赛卢医的药铺买药威胁赛卢医,“前日谋死蔡婆婆的,不是你来?”可见蔡婆婆在回家第三天就病了。后一场戏张驴儿和父亲去探望蔡婆婆的病情,张驴儿父亲说,“孩儿也,蔡婆婆害病好几日了,我与你去问病波。”这样推算,张驴儿是先买了毒药,又住了几日后,才到机会下了毒药。[3]《窦娥冤》一剧现存《元曲选》、《古今名剧合选》、《古名家杂剧》三个版本
[4]作品中提到窦天章被任命为两淮提刑肃政廉访使之职,元代在1291年才将原先的提刑按察使更名为提刑肃政廉访使。因此《窦娥冤》应创作于这之后,关汉卿的生卒年有多种说法,但无论何种说法,1291年后的关汉卿都已经进入中老年。
[5]臧懋循编:《元曲选》,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738页
作者简介:高原(1978.12--)女,汉族,文学硕士,江西理工大学文法学院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