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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新本格推理小说叙事风格
——以今村昌弘《尸人庄谜案》为例
□易轩宇/文
《尸人庄谜案》是日本新锐推理作家今村昌弘的处女作,也是新本格推理代表作品。《尸人庄谜案》在传统本格推理小说与“新本格派”的创作基础上加以创新,形成了极具时代感与创新性的叙事风格。本文主要从校园侦探形象,事件与谜题设计,引申寓意与思考三个方面对《尸人庄谜案》进行分析阅读,探讨其叙事风格。
推理小说经历传统本格,“社会派”,“新本格派”的流变[1],近年来新本格推理小说成为推理文坛的主流形式,其风格新颖而明晰,即在不违背推理小说三原则(推理即解谜;侦探不是凶手;细节必须全部告知)与三要素(动机,时间,机会)的前提下,引入补充设定进行创作,本质是对本格推理作品的继承与延展[2]。
新本格推理在日本发展迅速,京极夏彦、市川忧人等人均有佳作问世,而民俗学、妖怪志异、科幻题材也纷纷成为本格推理小说中的新内容,新设定。2017年,名不见经传的今村昌弘以处女作《尸人庄谜案》横扫日本三大推理小说榜单,成为继东野圭吾代表作《嫌疑人X 的献身》后第二部斩获此殊荣的作品。该作品主要讲述来自神红大学的叶村让与剑崎比留子受邀来到郊区山庄紫湛庄参加社团活动,却遭遇突然爆发的“丧尸危机”,山庄被蜂拥的丧尸包围,而在汹涌尸潮的袭击下,连环杀人事件却在山庄内部同时发生。《尸人庄谜案》作为新本格推理代表作品,集中反映了这一新潮推理流派的叙事风格:个性鲜活,真切可感的校园侦探形象,引入全新设定的事件框架与谜题设计,故事与事件背后的隐含寓意与思考延展。
1 新人物:个性鲜活的校园侦探
自推理小说诞生伊始,侦探形象便在其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柯南·道尔笔下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江户川乱步笔下的明智小五郎。作为谜题的亲历者,叙述者与破解者,他们智力非凡,思维缜密,既善于正反论证,假想模拟,又长于观察细节,能窥一斑而知全豹。他们是被神话化的救世主,却也无形之中与现实相疏离,难以激起读者的共鸣。
与此相对应,新本格小说作家开始更多地观察现实中的细微之处,结合生活事实与时代特征,以平淡详实的笔调构筑侦探形象。校园和公司等常见的生活场合开始成为推理演绎的舞台,而“校园侦探”“职场侦
探”们的出现则标志新本格推理小说创作走出了旧本格作品“炫技逞才,孤芳自赏”的写作模式,以读者乐于欣赏,易于接受的全新模式进行人物描绘与叙述表达。
校园侦探们是不完美的,以《尸人庄谜案》中叶村为例,他能力出众却并不愿意付诸实践,在事件发生前,推理于他而言不过是消遣的工具;进入山庄后当目睹同伴争吵,乃至发生严重冲突时,他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敷衍态度;而在汹涌的尸潮与接二连三的杀人事件接连到来时,他又因为恐惧想逃避现实……懒散、冷淡、容易退缩、不愿意对他人敞开心扉,这几乎是大多数当代年轻人的性格通病。然而叶村作为侦探,他又颇具胆识与智慧,既对各类谜题案件,密室类型信手拈来,也能通过敏锐的观察寻到被凶手隐藏的蛛丝马迹,最终帮助女主角剑崎梳理出事件的全貌。从软弱逃避,唯唯诺诺到勇于面对,一往无前的人物性格转变与推理侦案的过程同步进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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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了人物的成长与蜕变,更生动鲜活、有血有肉。
为了进一步加深对叶村让这一校园侦探形象的刻画,今村昌弘在人物语言上也有其创新之处。本作的开篇便是叶村与明智学长就“咖喱乌冬”进行的推理辩论[3]14-17,二人就女大学生为什么要吃咖喱乌冬的话
题从服装,动作,时间等方面进行了各种讨论,最后得到了“这或许只是因为她想吃咖喱乌冬”的结果。这种看似有些啰嗦,对事件情节推进毫无帮助的玩笑话,一方面冲淡了杀人事件与丧尸危机带来的紧张感,使读者能始终持有较为轻松的阅读状态,一方面则进一步凸显了“校园侦探”们作为普通人的定位,深化了作品的生活气息与时代彩。校园恐怖小说
综上所述,正因为如此特殊的人物刻画,对比被“神话化”的无所不能的名侦探们,这样真切可感的校园侦探形象自然更容易为读者,特别是年轻读者所接受与热爱。
2 新本格:融入崭新设定的案件框架与解谜推理设计
推理小说的经典框架可以概括为“案件—侦查—推理—破案”四个步骤,若干个经典框架嵌套组合,前一个事件的侦查推理过程与后一个事件的发生交替上演,最终在解释全部案件的推理中故事迎来高潮[4],这是中长篇推理小说最为常见的写法,本作《尸人庄谜案》也是采用这种叙述顺序。
《尸人庄谜案》的故事模式是非常典型的“暴雪山庄”模式,该模式由阿加莎·克里斯蒂在《无人生还》中首创,典型特点是事件发生在密闭,孤立的环境中,且因为某些原因登场角无法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5]。“暴雪山庄”顾名思义,绝大部分情况下由暴风雪,暴雨等极端恶劣天气形成,而今村昌弘别出心裁地引入“丧尸”这一补充设定来成为“暴雪山庄”框架形成的原因:发起的生化袭击造成的尸潮包围山庄,山庄附近的通信与交通也在案件发生期间瘫痪[3]97,形成了孤立隔绝的环境。这既使得原本老套
的推理小说模式变得别出心裁,又巧妙地让读者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丧尸”这一非自然,不合理的因素,可谓一举两得。
作为R16恐怖电影中的经典题材,关于丧尸的两点基本设定[6]在作品前期便已经交代:丧尸具有一定行动能力,丧尸会主动袭击人类。这两点设定贯穿作品始终,既反复强调“丧尸”这一元素在小说中的定位,也营造出本格推理独有的悬疑感与紧张气氛。在山庄内发生的连环杀人事件所包含的密室杀人案,电梯杀人案,毒杀案三起案件中,关于丧尸的三项补充设定:(1)从人类变异到丧尸需要一定时间;(2)丧尸会在攻击人类,使其失去行动能力后离去;(3)丧尸的体液含有剧毒,又分别作为设计谜题与解谜的关键,与本格推理中经典的密室杀人,物理机关等传统元素相承接。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第二起杀人事件——电梯杀人案。凶手巧妙地利用设定(1)(2)与补充设定(2),结合物理机关进行了精妙的案件设计[3]271-279。凶手将服下的受害者放置在二楼的电梯内,通过计算在电梯中放置一定重量的重物(本作中为用浴巾包裹的铜像),然后在二楼操作电梯使其下降到一楼,电梯门打开后,一楼的丧尸涌入电梯内攻击受害者,因为“丧尸+重物+受害者”的重量超过了电梯的载重量,电梯梯门在一楼始终保持打开的状态,使丧尸可以持续攻击被害者。被害者失去作为人类的行动能力后,由于补充设定(2)丧尸离开电梯,电梯内的载重恢复正常,凶手在二楼操作电梯将其上升到楼上,再把放置的重物取出,在电梯中留下已经被丧尸杀死的受害者,制造出所谓“不可能犯罪”的作案现场。
作为一类特殊的文学形式,本格推理小说最重要的特征是逻辑与科学,无论案件多么怪奇荒诞,超乎寻常,最终也一定要通过现实中有迹可循的作案手法与机关布置来实现。由于文学体裁的限制,现实中不存在的事物难以作为本格推理的素材,但《尸人庄谜案》却将非现实,超自然的“丧尸”这一设定很好地融入进传统本格推理严谨,细致的叙事风格中,既对传统的连环杀人事件从全新视角进行叙述,又能自圆其说,逻辑自洽,显得自然而不突兀,实属难得。
3 新思考:“丧尸危机”折射出的现实反思近年来,丧失题材的电视剧、电影等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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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丧尸题材与推理小说的结合则实属少见。小说中的丧尸危机不仅是情节与剧情发展的推理,也是案件与解谜环节的关键元素,更是对现实社会的折射与反讽,令人深思。
故事中,丧尸出现的原因是“斑目”欺骗了一被现实打倒,渴望向世界“证明自己”的社会底层者,诱导他们注射了生化病毒,使之成为不生不死的行尸走肉[3]33-34。对于那些蒙受欺骗的所谓“革命者”而言,追求虚妄的人生价值导致他们走向毁灭,而那些中渴望证明自己研究价值的“学者”所谓的“证明”却以牺牲、残害他人的生命为代价。丧尸病毒象征着人类身上的兽性与动物本能,丧尸是失
去人性,徒留一具躯壳的人类,那这些泯灭人性,完全失去道德与良知的人类,与丧尸又有何区别?换而言之,丧尸尚且只会攻击撕咬单个目标,而他们却能肆意伤害数量不知几何的陌生人,这种残忍血腥,卑劣丑陋,又是否较之丧尸更甚[7]?
在发生连环杀人事件的山庄内部,今村昌弘也极尽表达了对于人性丑陋自私的讽刺与反思。第一起密室杀人案的死者近藤是纯粹的自私者,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让女友给公司负责人作陪,最后在密室中被变成丧尸的女友残虐杀害,死无全尸;第二起电梯杀人案的死者立浪肆意作践女性,用花言巧语欺骗女大学生发生关系,然后又在其怀孕后选择无情抛弃,最终导致其跳楼自杀。凶手为替自己的学报仇,利用天梯机关让立浪被丧尸活活咬死,然后在其变成丧尸后将其再次杀死,以此告慰学与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第三起毒杀案的死者七宫使用了被滴有丧尸剧毒血液的隐形眼镜,在房间中被活活毒死,他是前两位受害者的好友,明知自己的朋友犯下弥天大错,却听之任之,甚至沦为帮凶与从犯。在紫湛庄这个与现实社会的准则不相容的“暴雪山庄”中,丧尸既是罪恶本身,也成为惩罚罪恶的工具与手段,毁灭他人者必
然招致毁灭,这在严谨缜密的本格推理作品中,又隐约渗透出些许宿命论的味道。
4 结论
作为新本格推理小说的代表作,《尸人庄谜案》在推理小说的发展历程中的意义不言而喻。不同于松本
清张,岛田庄司[8]等人对推理作品的彻底变革与发展,今村昌弘作为新时代的探索者,在经典模式上大胆创新,将现实与非现实,新潮与传统进行融合,取长补短,作品最引人入胜之处不在其文本质量或是谜题设计,而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潮阅读体验。“丧尸”题材被作者完美地运用于作品之中,而人物形象、事件设计、引申寓意三方面都围绕“丧尸”这一主题进行了全面确切的描述,这无疑为新时代的本格推理创作提供了良好的借鉴。■
引用
[1] 黄哲真.推理小说研究[J].集美大学学报(哲社版),2016,19
(2):50-60.
[2] 刘菁菁,陈世华.解读日本推理小说的新“谜团”[N].2022
-05-12.
[3] 今村昌弘.尸人庄谜案[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9:
14-17.
[4] 弓慧敏.日本推理小说叙事模式研究[D].青岛:青岛大学,2018.[5] 侯林畅.小说《无人生还》的文本风格探究[C]//哲学与
人文科学.2022:344-347.
[6] 吴迪,田祥斌.论丧尸电影的价值内核变迁[J].电影文学,
2012(4):24-26.
[7] 李马爱思.现代电影中的丧尸文化——浅谈电影艺术中的
丧尸形象[J].新闻研究导刊, 2015,6(11):62+251.
[8] 刘曦文.从岛田庄司看日本新时期侦探文化[J].青年文学
家,2013(29):50.
作者简介:易轩宇(1999—),男,湖南株洲人,本科,就读于北京理工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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