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题训练-----生活态度
一、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背山的姑娘
冯积岐
那年,正值绿肥草壮,朋友撺掇,我爬了一次南宫山。游人不多。我和朋友走走停停,走了将近一半路程,到了一个平坦处,我们准备坐下来休息,这时只见一个背着背篓的姑娘朝我们走来。她的左手按在背篓“绊儿”的下半部处,右手提着一个“T”形拐杖——我知道,它是用来在歇息时支撑背篓的。随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儿,姑娘来到我和朋友旁边,她把手中的“T”形木拐杖支在背篓底下,站直身子。我见识过的挑夫,都是爷们儿,谁家的姑娘,来这里背山?
出于好奇,我朝姑娘跟前走了走,她抬头看了我几眼,一笑;那一笑,笑出了腼腆、羞涩。这姑娘瘦瘦的,如同支撑背篓的“T”形拐杖,她看似身单力薄,唯有嫣红的脸庞荡漾着青春。我一看,背篓的两个“绊儿”已失去竹篾的本来泽,呈现着浅浅的肉。姑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她两鬓的头发被汗水洇湿了。
姑娘,你多大了?十九岁。干这活儿几年了?五个年头了。一次能背多少斤?八九十斤。一天背几趟?四五趟。累不累?累,习惯了。
说累,是真话。从十四五岁就背负着艰难的生活,负重而行,能不累吗?习惯是很可怕的。长时间住在井里,就习惯了天如井口大;和牛羊住在一起,就习惯了兽的味儿。十九岁,本该在大学校园学习,姑娘却习惯了劳累,习惯了负重而行。不用问,她是穷人家的孩子。是什么原因,使她走了背山这条路?我正要开口,一姑娘抓住背篓下的“T”形拐杖,要走了。我和她并排而行,依旧是,我问一句,姑娘答一句: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叫李秋红。是本地人吗?是。你呢?我老家在农村,如今住在省城里。我一看,你就不是农民。我当了二十多年农民,不信,叫我替你背一程。姑娘摇摇头:会弄脏你的。姑娘的话一出口,我羞愧难当——我年轻时,也是背过山的,柴捆子压在脊背上,能听见自己牛一般粗重的喘气声。我抓住了背篓绊儿,非要背一程不可。姑娘急忙说,不行,不行。这时候,一声“嗨!”石头一样砸过来,我急忙松开手。我和姑娘急忙退到路边,只见两个壮实的中年人抬着滑竿,从我们身后赶上来了。滑竿发出的吱吱声,如同锋利而晃眼的刀子划过心间。我抬头去看,滑竿上的男人大约五十岁,肥胖,秃顶,随着滑竿的起伏,滑竿上的男人把傲慢、张狂从滑竿上摇落而下,撒在路边的草丛中。我对那滑竿扫视了一眼,背山的姑娘看也不看那滑竿,好
像那样的人事和她关系不大,好像她习惯了有人抬人、有人被人抬。
姑娘的呼吸十分均匀。上了几个台阶,姑娘问我:你咋不坐滑竿?我说,我是抬滑竿的那一类人,不是坐滑竿的。姑娘说,你骗人,我爷爷才是抬滑竿的。你爷爷?他抬过滑竿?不是抬过,是抬了大半生。他还健在吗?在。家里还有什么人?奶奶和一个弟弟。你的父母呢?我的话刚出口,姑娘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的腰朝下弯了弯,脸扭向一边,身子也和我拉开一些距离。我能听见她轻重不一的喘气声了,她的喘气声是一张封条,封住了她的嘴。我不好再问了,只是做一些不好的猜想。我扭过头去,姑娘依然和我并排而行。终于到了山顶。姑娘交了她所背的货物。朋友给我和她照了一张合影(我至今保存着这张照片)。还要去背一趟?再背一趟。你背上山的货物恐怕有一座小山那么大了。是的。我说:你能不能个比背山轻松的活儿干?姑娘又是一笑:这活儿累是累,但自在,我想背几趟就背几趟,再说,习惯了。又是一个习惯了?我心中泛起了酸楚的滋味儿。姑娘朝我们挥手道别。姑娘背着背篓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轻纱般的山岚中,消失在美丽如画的景致中,消失在扯不断的生活中。
十七个年头过去了,我再也没上过南宫山。当年的姑娘已经三十六七岁了。她结婚了吗?她有儿女了吧?她的儿女不可能和她一样,也在背山吧——我一厢情愿地想着:姑娘的日子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
(原载《今晚报》,转载于《小小说选刊》)
1.文中画线的句子表现了“背山的姑娘”怎样的生活态度?
二、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一生太长了(节选)
张洁
他显然受了重伤,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血在他的身下漫开,就像春天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他就那么无声无息、仰面朝天地躺着。
他在等什么,在等死亡吗?
难道还有一个生命比我更渴望离开这个世界?距他不远的地方,还撂着一支猎。是械斗?逃犯?被人暗算,还是自杀?……
他看见了我。那本就疼痛异常的眼睛里,立马添上了绝望。
我只是慢慢走近他,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近看看又远看看。
即便生命垂危,他仍然没有放弃对我们与生俱来的恶意,还有嫌恶、拒绝、恐惧——千真万确的、毫无道理的恐惧。
我有些失望,即便是恐惧,然而,如果那是一种对我们有着深刻了解后的恐惧,该是多么合情合理。可是他的恐惧,不过由成见而来。无所不知的人类,怎么会是这样?除此,他的眼睛里还有一种无由的仇恨。
是的,眼下我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结果他的生命,只要张开我的嘴,一嘴就可以咬断他的脖子。
可是我没有那样做。
尽管或许他扼杀过我的兄弟、妹、亲人和朋友。而面对一道送上门的佳肴,很多狼都会这样做,但那不一定是我的习惯,这可能正是我和其他狼的区别。
我贴近他的面颊,仔细辨嗅他的气息,人的气息。那气息与我从前在远处嗅到的是十分不同。
似乎已经失去生命的原汁原味和纯粹,而是充满了不明的欲望。这仅仅是他个人的气息,还是人类共有的气息?
正在我不知怎么才能让他明白我的善意时,我的嘴巴突然咧了一咧。向上咧开的嘴巴,肯定将我那上斜的眼梢推得更加上斜,于是我那张脸,便像是有了笑意。
天下有谁能看到一只狼的微笑!
而后他看上去果然放松了许多。他一定也从来没有与一只狼,这样近距离地对视过。这使他能清楚地看到我的眼睛,还有我眼睛里饱含着的对他的悲悯、友善和毫无戒备。
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也想接近我,甚至心存幻想,幻想着我的营救——不管我是不是一只狼,只要是一个生命,可能就会有对另一个生命的惺惺相惜。
可我知道,即便我救得了他,他也活不成了。从他的身体里,已散发出如此糜败、驳杂的气味。这岂止是人体走向死亡、走向腐烂的气味,更是灵魂走向死亡、走向腐烂的气味……我敢肯定,他的历史是一个失败的历史,不然,他决不会因为他人的一,抑或自己的一,躺倒在这里。
可就那么一会儿,他的心绪还是被戒备、怀疑所代替。或许因为我一直在凝视他的眼睛。既然我能探知河流的深底,那么我想我也能从他这里了解到,为什么人总要杀死我们,总要置我们于死地?即便在我们无碍于他们的时候。
于是,他又在重新估量我的来意,却永远不会理解,我的到来与他所想的那些鸡零狗碎毫无关系。我看到他的眼睛往那支猎上很快地一扫。
我也即刻明白了此时那支对他的非凡意义。它既能帮他克服对我的恐惧,又是他唯一的依赖……于是我用我的前爪和嘴,将那支距他不远的猎,一点点地推向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我不在意他拿到这支以后会对我怎样。我不过是想让这个或许把“活”看得那么重的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得到一份安宁,一份有所依靠的感觉。而人是需要“依靠”这种情状的动物,尤其他们的精神,从来是难以独立的。
但他根本不理解我把那支推向他的含意和动机,惊恐地躲避着,就像我能拿起那支,对他扣一扳机似的。不,不是他的身体在躲避,那身体已无法移动。而是他的精神、他的意志,那些我曾以为我们狼所不具备的优良品质,在我的眼前瞬间垮塌。却掩藏不住对得到那支的渴望,也就是杀死我的渴望。
他一定想不到,一只狼为什么会这样做,也会认为我之所以这样做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杀机!在他的精神、意志垮塌的这个瞬间,我还看见了“人”,并诊断出他的疾病,诊断出不论是他杀或是自杀的根由。
也明白了他们总以杀死我们为乐子,从来是没有缘由的。如果非要说到缘由,那就是他们的信条使然:“只有你死,才是我活。”
他们不像我们,在我们的天地里,每时每刻,我们和多少兽类缓缓地擦肩而过。有时甚至同时、同饮一江水,如果我们能够像人类那样,可以种植粮食,可以烹调食物,我们肯定不会为了饥饿去攻击掠杀其他生物以维持自己的生命。
在我们狼的生命里,有残酷、有厮杀、有血、有弱肉强食,就是没有卑琐、卑鄙、阴暗、贪婪、下流……我终于明白,人类并没有什么值得我深究之处,我们狼和他们的生命态度是如此的悬殊。
这时,我听到了来自远处的狼的嗥叫,便索然无味地从这个人的身边站了起来,向远处的狼跑去。我径直向雪原深处跑去,那广漠得让人恐怖的雪原。嗅到了熟悉的、活生生的有滋有味的气息。
校园恐怖小说可是声又响了。
我的身体也随之强烈一震。我知道,那一是给我的。这个毫无生还可能的男人,终于向我射出了他此生最后的一。
我藐视那个人,却感恩于那支猎,还有从那支猎里射出的、将我撂倒的子弹。这一让我不必再和“生命”,这种我毫无缘由地恨透了的东西,发生任何关系。永别了,“生命”!不只今世,还有来生、来来生。
(节选自张洁小说集《一生太长了》)
2.“我们狼和他们的生命态度是如此的悬殊”,小说通过狼与人的对比,倡导了一种怎样的生活态度?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三、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比邻而居
王安忆
装修的时候,有人提醒我,不要使用这条公共烟道,应该堵上,另外在外墙上打一个洞,安置排油烟机的管子。可是,我没听他的。好了,现在,邻居家的油烟就通过我家的排油烟机管道,灌满了厨房。
我们这幢楼里有十六层,每一层有七套公寓,我无法确定这是哪一户人家的油烟气,但我可以确定,我家厨房的油烟仅来自于其中一家。怎么说?它特别火爆。花椒、辣子、葱、姜、蒜、八角,在热油锅里炸了,轰轰烈烈起来了。它似乎是靠近川菜的一系,可又不尽然,葱姜和酱的成分多了,使它往北方菜系上靠了靠。但,总而言之,这家在吃上面是大开大阖,大起大落的风范,相当鲜明和强烈。这家人在吃方面还有一个特征,就是每顿必烧,从不将就。每隔十天半月,还要做一回肚子。无可避免,是有一股腥膻气,很快,大量投放的白酒起了作用,腥膻还是腥膻,但却变得有些诱人。那气味是厚起来的,起了浆似的。他们老老实实,一餐一饭地烧着,一股浓油赤酱的味,使人感到,是出力气干活的人的胃口和口味,实打实的,没有半点子虚头。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没落下过一顿。一到钟点,气味就涌过来,灌满一整个厨房的角角落落。一个钟点以后,就消散了。对了,绝不会超过一个钟点,到时候,一定就收了。
有一段日子,在一日三餐之外,这家人还增添了两次草药的气味。草药的气味是浓烈的,生腥,辛辣,殷苦,底下又铺着一层瓦罐的土气味,“扑”一下进来,涌满了厨房。不知是因为草药气的影响,还是实际情况如此,一日三餐的气味不那么浓郁了。倒不是变得清淡,而是带些偃旗息鼓的意思。这段日子蛮长的,这么算吧,每周炖一次鸡汤,总共炖了四至五次。草药的苦气味和鸡汤的香味,是这段时间油烟味的基调。草药的气味先后有些变化;有一段是以苦为主;有一段苦虽苦,却略有回甘;又有一段奇怪地,散发出海带那样的咸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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