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为事物赋予他们本没有的魅力,或是沉重,或是陌生,或是感伤。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拉开了两个时代的距离,我们没办法完全理解体会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人们的心境。因此对于过去的文字与思绪,现在的人会本能地产生一种“陌生感”,进一步加大二者的距离。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产生遥远的共鸣,那种似是穿越时空与之凝视的恍惚,才是时间赋予的最为精妙之处。
现在的朋友圈中常常会有“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的慨叹,《莽原》也是如此。
“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本是一个《诗经》中的误会,在南北朝时就已经被陶弘景证实。冥昭先生在《春末闲谈》里提到这个故事时,颇有一丝覆着温情的残忍的意味。“我们为存留天地间的美谈起见,倒不如这样好……当瞥见二虫一拉一拒的时候,便如观慈母教女,满怀好意,而青虫的宛转抗拒,则活像一个不识好歹的毛丫头。”[1]青虫的抗拒是在求生,人们却用自己的温情揣度这不过是家庭中甜蜜的争吵,甚至会有“热心肠”看不下去帮上一把――这种表象与内里的矛盾总会让人莫名沉默。误会,尤其是那种想当然的浪漫误会,总是难以避免。人无论如何试着了解事情的真相,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都无法彻底规避,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死局。人为个体具有个体的局限和不及,以我
执的心性揣度他人之心理,总有偏曲和不解,毕竟人人出于这个世界的局限维度之中,非俯察人情,难免不及。人与人之间如此,人与心之间亦是如此。连自己的心性都不曾透视清明,何谈体会他人之心呢。如
庄子所云,我等如朝菌蟪蛄,非身处更大的维度,自然不能出乎其外,入乎其中,来去自由。因而,人对人最大的尊重与理解,便是勿以己之意度他人之心,这既是理解,也是身处局限之中,人所能给予另一个同类最大的爱与自由。从青虫与细腰蜂到人与人之间无法真正互相理解,微小与无穷的辨证大概如此。
“愿你时常需要攻击,而不需要赞美。”[2]长虹先生在《赞美和攻击》中写的第一句话。接下来便是论证赞美有着怎样的坏处,如何让人被诱惑从而停滞不前;攻击如何优于赞美,如何让人感到不足从而进步――若仅仅是这样,长虹先生想传达的不过是一个要时常处于不足状态中谦虚前行的正能量。但在行文最后是这样一句作结:“世间,真需要攻击的人,有吗?”[3]――其实若单单想表现这一个主题,将其作为文章的开篇,大谈人们的自傲,表现自己的批判态度也并无不可。关键是在同一篇文章中最后提出一个与全文基调毫不相符的问题便戛然而止,就像在高楼建成的最后一刻将它推翻,就像在锦衣织就的最后一刻将其扯碎,不是想要表达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想表达一份无力与无奈背后的哀伤与思考――人们都知道什么是好的,却从来不需要它存在并尽力将其推开,这不是自傲,是逃避。
在朋友圈里面最多最常见的就该是精神导师的金玉良
言了。人生多迷茫,人们总是希望有一个人,一句话可以引领自己,让自己有个努力的方向。鲁迅先生可以称得上那个年代最有代表性的精神导师,但他却在《编完写起》中这样说到:“要前进的青年们大抵
朋友圈如何只发文字想寻求一个导师。然而我敢说:他们将永远寻不到。”[4]这放到现在大概可以加上“著名精神导师恶批精神导师存在的必要性”这一标题,再加上鲁迅先生犀利讽刺的语言,足够引起一番争论,或许能稍微动摇一下如今“心灵鸡汤”成风的局面,让不同状态不同追求的青年用自己的思考去寻适合自己的路径与方向,而非简简单单地,草率地寻一个所谓的精神导师,盲目地追寻与推崇,自以为崇高地妄自尊大,自我陶醉。
其实人们将思想感悟发表出来,就是将所思所想放置在交流的轨道上,等待着回馈,期待着共鸣――朋友圈与《莽原》便是这样两条作用相同的轨道。
运转在不同的时代,两条轨道又有着各自的偏重与特点。朋友圈核心在于即时,此时想说什么就即刻说出来,每时每秒的自己都珍贵而唯一,都有记录的必要,都可以与亲人朋友分享。面对即时的赞与评论,也会生出一种我的人生正在被分享与阅读的充实感;《莽原》的特点在于整合。与朋友圈的全民性不同的一点是,《莽原》是有门槛的,因为限于无法立即将所思所想置于“可交流”的范畴,词句思想都必须经过筛选整合。这样的文字或多或少舍弃了一点即时的特殊性,换取了一定程度上的
普遍性――在这个层面,《莽原》更像是“精选朋友圈”,更利于后世去品味其隽永,在自己的时代寻共鸣――这也正说明《莽原》值得在当今社会被阅读与感悟。
《莽原》作为民国时期的朋友圈,承载的零散思绪与情感在今天依旧可以引起共鸣――在笔者看来,
证实古之言语对应今之人事的穿越感,才让人感慨万分,正是体会到古之心境与今之思绪共鸣而产生的震颤,就像是在阅读他们的朋友圈,体验他们的生活状态时为他们点赞与评论,是与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倾听与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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