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思想不能为自己划界,因为思想一旦给自己划界,他就思了不可思之物。比如说,康德试图为思想划界,结果他划了一个物自体,物自体是不可认知的,但是却是可思的(康德的认识和思维是两个概念),这样康德就陷入了自相矛盾。
所以思想本身不能为自己划界,所以需要借助于语言进行划界。
其次,维特根斯坦的语言,不是我们所说的语言,他是一种削足适履的办法。在他看来,继承了弗雷格的观点,就是以一阶逻辑作为基础形成的一套符号系统,凡是能够被这个符号系统解释的,都是他所说的语言,凡是他不能解释的,就不是语言。
其三,这套语言的特点是什么呢?就是他具有真值,也就是任何一个命题,都可以判断真或假。凡是不能判断真假的,都被排斥到这套符号系统之外。
为什么要说普通话这样,我们可以设想出一套完全独立的符号系统,这套符号系统给定了思想的基础,也就是说,不是思想给语言划界(比如说洛克等人认为,语言是思想的工具),而是反过来,语言为思想划界,凡是可说的(即可以判断真假的),都是可思的。凡是不可说的,就是不可思的,
只能显示。
简单来说,就是康德式的那种方法,反过来考虑问题
作为一个三语者(母语是普通话和粤语,在英语环境中学习工作了十年以上),这个对我来说是不言自明的。其实中国不少人都掌握普通话+至少一门方言,不过因为习以为常,反而不觉得第二语言和他们的思维之间有什么相关性。就像一个视力正常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颜”是一个人类共有的概念,而问出“盲人看到的是不是黑”这样的问题。
盲人的世界到底是一片黑,还是连黑也不存在?
以前的我学英语只是为了高考,背单词往往是把单词和它的中文意思之间对应起来。这时的英语对我来说其实不算一种新的语言,只是把汉语的书写系统换成英语的而已,其本质仍然是汉语(甚至很多单词在生搬硬套之下可能会用错)。而上大学以后英语成为我的日常用语,在逐渐适应英语的过程中,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一扇新的大门在我脑中慢慢打开,这既包括英语里面独有的语法,词汇和表达,也包括英语世界内部各种文化和他们背后的价值观。这些东西你把他翻译成中文再去理解是不可能完全准确的,就像把汉诗翻译成英语会失去韵
味一样。“L'insoutenable legerete de l'etre(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翻译成“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多少还是偏离了一点原意,而且原本法语(英语)里一目了然的意思,翻译后让人读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像我们很难对一个先天没有视觉的人解释颜这个概念一样,虽然“语言的边界就是思想的边界”对我是不言自明的,我却无法给出一个构造性的证明。所以就举下面三个例子来尝试说明一下。
1)很多留学生说话写字喜欢夹带英文,也不一定是为了,就是这样说出来比较舒服而已。甚至让我用中文来写数学证明,我都会有无从下手的感觉,调整了好久,也只是先用英文打个腹稿然后再翻译成中文,写出来不仅啰嗦而且毫无美感。无他,只是这些概念和表达方式超出了我个人的中文思维边界而已。欧拉的拉丁文论文写得出名地非常简洁优美,但假如让他用法语、德语来写,说不定也会一样棘手。
2)回头来再看欧洲语言对中文的影响,其实汉语西化早就存在,而最早受此影响的不是西方人,反而是中国人自己。这些100年前的留学生,把外国文献翻译成中文的时候,大概也是发现怎么翻都别扭,从而有意无意地渐渐把汉语的表达方式西化了。实际上现在学术界,
还有许多人同时写着中式的英文和西式的中文。好笑归好笑,但是假如让你用传统汉语文法,去翻译"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你恐怕未必能做到比“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更信达雅,因为“being”这个概念超出了中文的边界。
3)印欧语系创造出了“be”这个概念之后越走越远,从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英译:I think,therefore I am)到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英译:being and time),西方哲学在中文体系里变得越来越晦涩难懂(本来也晦涩,只是在中文中更反人类了),以至于大家放着汉译本的书不读,宁愿去读同属印欧语系的英译本。
思维必然是先于语言存在的,但我认为语言的出现会让思维产生路径依赖(用更时髦的说法,语言是对思维的“异化”)。从这点看,思维和语言的关系,就有点像汉语和汉字的关系了。
哲学考研UP君中山大学外国哲学硕士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曾经说过,他要为思维的表达划定界限,这句话可以作为一个领导性的原则。
为思想划定边界的就是语言,因为我们无论思考到什么,总是需要使用语言表达出来,才能够被人理解或能够传达给别人,然而由于语言本身就是有限的,思想中有语言不能触及的地方,因此我们说,语言为思想划界就是划定出“能够说”和“不能说”的领域~~
讲个日常的故事,就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一天上午,你在拥挤的地铁站上车,倏忽,看到一个美丽可爱的女生向你靠过来,你心跳加速,呼吸屏住,只敢缓缓地呼气,生怕吓到美女!
你仔细地观察她的脸庞,杏眼神采飞扬,鼻子小巧秀气,还有一片淡薄双唇!
你回到学校,告诉同学们今天的经历,但很快你就发现自己词穷了……
我们的语言有时候显得很贫乏,无论你看到多么好看的人或物,永远都只能说出来那些常用的词语——好看、漂亮、美丽等等,而且听到你形容的人往往也不可能产生一个非常具体的形象,这就是语言无法触及思维的地方!
语言总是无法触及个别的体验或经验,这点在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中就已经论述过了,在开篇的感性确定性一章,黑格尔论述过语言的这种有趣的特点,以下为引文:
“感性的这一个对于意识的真理性据说是一种普遍的经验;但是,它的反面才正是普遍经验。每一个意识都一再扬弃了它所建立的,例如"这里是一棵树",或者"现在是白天"这样的真理,并且说出与之相反的话:"这里不是一棵树,而是一所房子";而在这个扬弃了第一个肯定的肯定里,仍然是一个感性的、个别的肯定,仍然是这一个,它也同样立刻就要被扬弃的。在一切感性确定性里,如我们所看见的,真正讲来,只得到这样的经验:即这一个是一个共相,它正是刚才那种把它认作普遍经验的说法反面。”
我们所有描述个别事物的话语,最后都会被马上扬弃而变成一个普遍的共相!无论我们加入再多的语词进行界定,它永远都保持为一个普遍的经验,就像你说一只猫,尽管你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只非常具体个别的猫形象,然而透过语言,你却无法将心中的具体形象传达给其他人,所以说,语言能够表达思想,但同时亦总在省略或丢失思想的某些内容~~
在这层意义上,就能够回答题主的这个问题了,语言的边界不是思想的边界,思想永远有语言无法触及的地方,反之亦然,语言也有思想无法触及的地方,例如无限边形,这个东西我们可以用语言说出来,但在思维里面却无法对“无限边形”产生任何具体的观念或形象!
最后,我们可以说,思想和语言有重合的地方,但两者都有对方无法触及的空间,语言无法
触及思想的地方就是一些个人的经验、体验、心情、感觉等等私密的领域;思想无法触及语言的地方就是一些最普遍、终极的理性概念或超越时空的主题,例如上帝、无限、源头、根基、N维、无限边形等。
墨子连山墨俱(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墨子CLUB创始人
确切的说,语言是思想边界的一部分,或者可以说是主要部分,但不是全部,音乐、绘画、体育运动等至少也是一部分。
讨论一个宏大问题的时候,最难的往往是确定起点,如果没有起点的话,不管你有多少内容想要表达,最终还是无从谈起,对不对?例如你想从“本体”这个概念开始谈起,那么就需要解释“本体”是什么,为什么要把他作为起点?他之前就再没有别的东西吗?为什么不以他之前的那个东西作为起点……当我们开始回答其中任何一个问题时,“本体”也就不是起点了。又例如我们从“时间”这个概念开始谈起,这样似乎会好一些,至少我们规避掉了“时间是怎么产生的”这个问题,因为“产生”需要以“时间”为前提,既然还没有时间,也就不会有“产生”这个概念,这看起来可能是一个最优的起点了吧?但是,我们仍然无法回避那个“是什么”的问题,即时间是什么?于是我们又要援引“运动”的概念,并试图从人的“感性”、“知性”、“理性”
的演化形成的过程来解释这一概念,于是他又不是起点了。
如果“本体”、“时间”这两个概念都无法作为起点,那么所有与他们相关的概念就更加无法作为起点了,对不对?一切“状态”的概念都与“本体”相关,一切“过程”的概念又都与“时间”相关,于是所有概念就都不能够作为起点了吧?
所以,我们只好在“概念之上”去寻一个起点,好在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甚至更早当你的脑海中开始形成这个问题的同时其实就已经为这个问题规定了思考和沟通的工具,这个工具是什么呢?是语言,而不是音乐、绘画、电影或者行为艺术(例如拈花微笑这种通过行为传递信息的方式)等艺术形式的工具。而在语言之中,你选择了自然语言而非数学语言或机器语言这种更抽象的语言形式。在自然语言中,你选择了汉语而非英语、德语、法语这些外语。所以,汉语就是我们这次讨论的起点,有了这个起点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运用汉语中的任何概念来构建一个模型用以抽象这个世界运行的本质。注意,这个起点不是我回答的起点,而是这个问题产生的起点,是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起就已经确定下来的,是你自己不自觉地选择了这个起点,与任何他人无关,当然也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把他明示了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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