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村庄的风
吹过村庄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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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过村庄的风【1】
我说的这风,是冬天的风。
对村庄来说,只有冬天的风最具存在感。
因为,它总是穿越大街小巷,用呼啸的声音证明它的存在。
对风的声音,我是感受最深刻的。
小时,我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母亲坐在我身边,纳鞋底。
炉火的光,明明暗暗,在墙上印下斑驳的影子。
窗外的风,摇动梧桐树上残留的果壳——哗啦啦。
它还时不时地,揭动窗户上钉着的塑料纸,簌簌响。
母亲起身,将一块煤投进火炉,炉火便轰的一下,旺起来。
在街上,风总是肆无忌惮,游走在每一条街巷,将未关严的木门推动得吱扭响。
或者,盘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转。
将街边老屋屋脊上的草,吹得前仰后合。
把家家户户烟筒上冒的烟,拉扯得东倒西歪。
我讨厌这风。
走在街上,必须要穿着臃肿的棉衣棉裤,袖着手,缩着脖子,像要冬眠的大狗熊,但无论穿得怎样厚实,它总能钻进棉衣来,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
街上的树,被风吹落了衣裳,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刺向蓝天。
没了树叶,树顶的鹊巢便凸显出来,像是树上结出的一个灰的果实。
我总莫名地担心,这巢会不会被风吹落下来?但多少次狂风大作过后,我也没看到一个巢掉在地上。
风是会唱歌的。
那时,在村子最北端的小学学校里,我们在上课。
窗外的风忽大忽小,忽高忽低,或长或短地呼啸,总让我们分神。
我们长发的美丽的语文老师说,听,那是风在唱歌呢。
课间时,她组织我们“挤油”,一个挨一个,靠着墙根挤在一起,你挤我,我挤你,一边喊:挤油,挤油,挤得小孩露头,不一会儿身上就暖和起来,这时再听风声,就不那么怕了,还真是风在唱歌呢。
村里,也有风吹不到的地方。
三面环墙,唯有朝南处空着,在街旁,这种角落是最好的避风港。
太阳最暖的时候,人们三三两两聚集而来,靠着墙根晒太阳,是最好的享受。
有人搬出一张小桌子来,几个凑在一起,甩扑克。
妇女们通常是掐辫子——麦秸秆的那种。
或者,端出一簸箕花生,扒花生壳,一边拉着家长里短,通常,这是她们的新闻发布会。
傍晚的时候,风再大,也阻止不了孩子在街上疯玩。
于是,母亲在院门前的呼唤,被风携带着,飘出很远,拐过街,绕过巷,送到贪玩的孩子的耳朵里。
有风的夜晚,炉火更显温暖。
蓝的火苗舔着锅底,锅里通常是白菜炖豆腐,杂着几块肥肉片子,咕嘟嘟冒着热汽。
一家人围着炉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火锅”。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站在城市高楼的阳台上,怀念着乡下“火锅”的味道,这时,有寒风吹面而来,——这风,是不是来自于故乡的风?
风吹过村庄【2】
在乡间行走,我踟蹰的脚步一次次被风指引,穿村而过。
风吹过村庄,炊烟、泥土、老井、草木、荷塘,一切寻常的乡村事物,便多了几分灵动和诗意。
四合的暮云张开臂膀将村庄拥入怀中,于是,又一天接近了尾声。
炊烟袅袅升起,弥漫着诱人的饭香,一道残阳把最后的光斑照射在村后浓黛的山顶,金遍地。
晚风轻抚下的炊烟,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幅遒劲有力的狂草,虚实搭配,韵味无穷。
村前河滩上的芦苇荡亦是如此。
一塘芦苇,无风时耷拉着脑袋,病恹恹的。
起风了,遗世独立的芦苇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荡漾出万种风情。
大风一来,一丛丛芦苇宛如凌波微步的仙子,又似一阕阕豪放粗犷的诗词,在漫天飞舞中张扬着不可言说的大美,展现出生命的旷逸和思想的淡远。
风,吹皱了一池碧水,吹乱了芦苇心绪。
还有那些站立在飒飒秋风中的楝树、洋槐树、杨树等诸多乡村树木,原本葱葱茏茏、葳蕤蓬勃,热情的风只是上前和它们握个手而已,满树蓊郁便仅留铮铮瘦骨,成为古人笔下“删繁就简三秋树”的绝佳注释。
风顺着清脆的鸟鸣声,爬上了村庄高处的一棵棵参天大树,只是轻轻摇晃几下,便轻而易举地褪去了盛夏的衣裳,让蝉鸣在秋日斜阳里显露出来,拨动人们的心弦……
有风吹过,村庄便热闹起来。
黄昏时分,通往村庄的小道上,脚步声一阵紧似一阵,被田野拥抱过、与庄稼亲吻过、让溪水品茗过的风,携带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让牧归的孩童,荷锄的农人顿时神清气爽,一天的劳累和烦恼随风飘散。
母亲唤儿吃饭的声音开始响彻在村庄上空,轻盈细碎的风便跟在孩子们的后面,一路上帮他们弹掉衣衫上的尘土和草屑,拂去土头灰脸上的汗珠和泥水。
风不是匆匆的乡村过客,而是村庄古老的见证人。
风俯瞰着村庄,见证了一代又一代村人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见证了田野阡陌的绿了又黄和四季轮回的庄稼丰歉。
风从打麦场上经过,用手温柔地摩挲着一地的金黄,满心欢喜地带走了麦堆里的尘土和麦糠。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歌曲名字
然后风又去了村前的河畔,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开始帮助浣衣的村妇将洗好的衣物摊在草丛上晾晒。
风也有顽皮的一面,看到戴着草帽的农人在田间锄草,于是偷偷溜到农人背后,冷不丁将草帽掀翻在地,看着农人弯腰慌忙追赶草帽的窘态,风会心地笑了。
百无聊赖的时候,风一次次去农人家中串门,如故人般无拘无束。
看见院落里落叶遍地,风便将其归拢成一堆;看见家中无人院门却敞开着,风用力一推,门啪的一声合住了。
风,在替村人照看门户呢。
在乡村,农人熟稔风的秉性,就像对自己侍弄的庄稼一样了如指掌。
风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农人能听到,也能看到。
在打麦场上,等风扬场是常有的事儿。
焦急等待中,忽见一人指着杨树梢兴奋地喊:“看,树梢动了,开始干活!”树梢是风与农人对话的另一种方式,风吹树梢是风和树的窃窃私语。
万物有灵,或许树比人更敏感,更懂风的心思。
夜沉沉,月溶溶,劳累了一天的村庄困了,乏了,酣然睡去。
万籁俱寂,风也变得蹑手蹑脚,唯恐惊扰了一村庄的月光。
无人陪伴,风也有些疲倦了,眼神迷离地打量着村庄的每一户人家每一座房子,斑驳的树影,朦胧的月,让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影影绰绰、神秘深邃,像极了一幅写意画。
偶尔有晚归的农人归来,窄窄小街上便会传出零星的犬吠,风便不再寂寞了,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一抬手将这声响拉得老长。
犬吠和风声,这对配合默契的搭档,忠诚地守护着静谧的村庄。
风是乡村的图腾,是农人绵延数千年顶礼膜拜的守护神。
老家地处豫中平原,当地的乡村民居有一个显著的特,比邻而建的两处房屋之间都留有一尺左右的间隙,村人们称之为“风道”,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风留的过道。
窄窄风道,人侧着身子也过不去,风却可以自由驰骋。
农人们常说,咱庄户人家缺啥也不能缺风,要是没了风,日子就寡淡无味。
风是农家院落的命脉,也是万物生长的养料。
在我居住的城市小区里,负责园林绿化的物业人员曾经煞费苦心地在楼与楼之间的狭窄空地上种下价值不菲的行道树。
施肥,浇水,打药,一番忙碌后却是一厢情愿的臆想,几年过去了,成活的树木寥寥无几。
一次父亲进城给我送面,送父亲走时路过了楼头处那片荒芜的空地。
无意中我问父亲,为何这块地方树木栽种不活?是土质问题还是缺少什么肥料?父亲默不作声,背着手来回转悠了一圈,很快就给出了我答案:啥也不缺,就是缺风。
我一头雾水,随即茅塞顿开。
是啊,在林立高楼的层层包裹下,在到处都是水泥路面的钢筋混凝土丛林中,能有这么一小片泥土已属难得,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哪有风的立足之地呀。
我想起了那些生长在乡村的树木,它们是幸运的,有了风的呵护和庇佑,得以潜滋暗长,蓊蓊郁郁。
何止是树木,庄稼亦是如此,风,阳光,雨露,还有农人的汗水和心血,都是乡村草木成长不可或缺的养料。
一株得风的草木,就像被母亲充盈乳汁喂养的婴儿,不愁长不大。
春风来了摇一摇,夏风来了晃一晃,每摇晃一次,草木的根系就往泥土里钻一点,钻来钻去,一株草木就在风中长出了尊严,挺起了胸膛。
一株草可以是故乡,一粒麦可以是故乡,一抔黄土也可以是故乡,哪怕是飘过村庄上空的一缕风,都蘸满了故乡的味道。
在游子的心中,风是故乡最生动的意象,也是精神的向往和归宿,在钢筋混凝土的都市丛林中,装饰着每一位异乡人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