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位·经典
文艺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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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性》看《红树林》中的女性形象
○王 金
(山东艺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300)
【摘 要】 莫言小说《红树林》这一文本从女性视角出发,其女主角林岚、珍珠贴合了西蒙娜·德·波伏娃所著《第二性》中的“他者”形象。莫言一方面通过大量的性描写展现了林岚的完全“他者”身份,另一方面又塑造了作为女性超越的存在、对“被赋予”的女性身份进行一定的反驳的珍珠形象,莫言从男性视角对女性的“他者”形象投入了思考与关怀。
【关键词】 莫言;……《红树林》;……女性;……他者;……第二性
【作者简介】 王金,山东艺术学院2018级硕士研究生。
女主角很强的小说《红树林》是莫言1988年根据真实案例构思创作的长篇小说,小说以两条主线、两位主人公以及两条主线相互穿插的方式叙述了一位朴实美丽的渔家姑娘珍珠从红树林边的渔村闯入现代化都市,经历了迷茫而凄楚的人生,终于昂起头,勇敢地迎接生活的挑战的故事[1]。
如同莫言小说的一贯风格,《红树林》中有着大量的情表达,其中种种都可以用精神分析学的方法运用其中,对其做出解读。然而,在这部小说中,承载情表达的客体对象往往是女性,从女性这个角度出发,不妨参照西蒙娜·德·波伏娃所著《第二性》对《红树林》这一文本进行解读。
波伏娃在《第二性》序中使用到了“他者”一词,指出:“女人不具备具体手段,没有把自己组成一个可以和相关整体相对抗的整体……她们散居在男人中
间,由于居住、家务和经济条件及社会地位等原因,而紧紧依附于某个男人。”“全部历史都是男人创造的……对此男人深信不疑,女人也几乎没有任何疑问……男人一口把女人变成了他者,就会希望她表现出根深蒂固的共谋倾向。”“男人打算把她固定在客体地位上,使她永远是内在的,因为她的超越必定要失去光彩……在依附地位上应当怎样恢复独立?哪些环境限制了女人的自由以及应当怎样战胜它们?这些是我很想阐明的主要问题。这就是说,我所感兴趣的是根据自由而不是根据幸福,对个人的幸运
了以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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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者”的角度看,《红树林》女主角之一的林岚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他者”形象。林岚是林县长的女儿,不顾家人和其他人的反对意见爱上了村民马叔,然而最终被马叔抛弃。后来林岚被调
回县城当书记,人生就已被铺设好,成为一枚棋子。她先到地区广播局当播音员,又去了地委秦书记家做客,在秦家做客期间,秦书记七次向她父亲提亲,求娶她做儿媳妇,她的爸爸在深思熟虑后还是答应了。她别无选择,嫁给了一个白痴丈夫,做了地委书记的儿媳妇。尽管如此,林岚仍有自己的寄托——官场。在官场的顺风顺水让她到了生存的满足感,驱散了丑陋婚姻带来的抑郁,转移了心中的情欲渴求。然而,在一个晚上,她被谋很久的公公——地委秦书记了。这一突发事件不仅没有对林岚造成什么伤害,反而她还很高兴,一来年轻健康的青春生命所带有情欲的火得到了宣泄,二来与作为地委的公公通奸便于她更好地上位。于是,从最开始的善良单纯到最后的官场里的腐败分子,林岚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很大转变。
林岚的出场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他者”的形象,她是被定义出来的“他者”。年少时期的林岚对爱情的渴望使其敢于做自己,与众不同地爱上了村民马叔,然而马叔的背信弃义首先让林岚感觉到了“被抛”的绝望,马叔这一男性形象使林岚首次成为被男性话语所支配的女性形象。然而,马叔对爱情的背叛没有使林岚彻底成为“他者”。她的“他者”身份的最终确立是由其父亲和公公造就的。在父亲的安排下,林岚不得不嫁给了傻子,成了傻子的妻子,在这一层面上,林岚是作为一个附属物被赠予给了秦书记的儿子,她成了父亲的附属品,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他者”。后来,由于秦书记的,以及林岚对于权力的渴
望,她最终成了一个被定义的“他者”形象,成了由男性与权力所塑造出来的“他者”。
在小说对于林岚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中,有一些细节值得注意。
在《红树林》第一章中,莫言开门见山地开始了情描写,女市长林岚在一个外视角下的种种性行为都暴露在了读者的视野之内,最终种种心理活动以特殊的性行为——自慰的方式收场,书中是这样描写的:“林大,别假惺惺了!你我都是单身女人,同病相怜。脱了裤子,市长也是女人……你瞪着眼睛,好像要跟我打架似地喊:我恨你!”
《第二性》第十四章《性发动》中提到:“然而,少女的性体验不仅仅是她以前性冲动活动的延伸,而且它们往往是出人意料的、不愉快的,始终带有一种与过去决裂的新经历的性质……精神病学家们一致同意,女人的第一次性体验极端重要:它们的影响将贯穿于她以后的一生。”“‘人体结构的命运’在男人和女人那里是大不相同的,这种差别同样表现在他们的道德与社会处境方面……根本不意味着她实际上愿意服从具有这种权威的肉体的操纵。”“当她愿意把自己看作一个物时,当她愿意扮演一个物时,被虐心理是存在的。”“被虐心理不是试图用我的客观性把别人给迷住,而是试图让别人认为我自己被我的客观性给迷住。”“在对他人和自我的极强烈意识中,在具体的肉体形式下,存在着自我与他人的相互承认。”[2]
《红树林》中关于性冲动和性行为的描写大量存在,从上文所理解的性发动来解读,当林岚被秦书记时,作为性的存在是出人意料的、不愉快的,在这一过程中,作为官员的林岚与过去作为个体的“人”
的林岚彻底决裂,林岚也彻底成了附属于男性与权力的他者。然而林岚的性冲动是始终存在的,在《红树林》第一章描写林岚与金大川的性行为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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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是从男性视角来描写,作为女性的林岚仍是一个被动的存在,如同波伏娃所述:“女人的性角基本上是被动的仍然是正确的……当她愿意扮演一个物时,被虐心理是存在的。”与金大川性行为中的暴力成分是其受虐的标志。“你对这种暴行逆来顺受,你甚至发出一种惬意的哼哼,好像被人挠着腿窝的小母猪。”在这种被动的受虐状态下,林岚的他者身份暴露无遗。
在小说的最后,莫言给林岚这一作为女性身份的他者形象设置了一个较为温情的结局:为救儿子大虎,林岚不惜犯法,最终被绳之以法。马叔对她吐露心意,决定等她出狱。对于林岚这一“他者”人物形象,莫言以一个男性的审视,观察了作为女性的林岚在父亲、情人、儿子,丈夫等诸多男性身份之间辗转不决的行为,作为男性及欲望的附属,林岚身上表现出的是悲剧性,然而莫言给其安排的温情结局不妨视为一种“回归”式的存在。红树林中定情的马叔与林岚,最终在红树林中表达心迹,这可以看作作为男性的作者本人对于“他者”这类悲剧女性的思考与关怀。
林岚是《红树林》中的一个悲剧性存在,同样的悲剧性还体现在另一主人公珍珠身上,然而与林岚的悲剧性不同,珍珠却在悲剧中选择了抗争,与林岚形成了鲜明对比。
渔家姑娘珍珠美丽淳朴,为了有钱给弟弟小海治病,她来到了大城市,开始了迷惘痛苦的生活。珍珠公司总经理大虎对她一见钟情,珍珠却不为所动。大虎企图强占珍珠,珍珠毅然回到红树林。大虎在另两个干部子弟二虎和三虎的挑唆下,了珍珠,珍珠无奈最终嫁给了大虎。在这一系列变故中,珍珠看到了自己
的未婚夫大同隐藏在一副老实人面孔下的贪婪的嘴脸,随着林岚暴露最终面临牢狱处罚,珍珠却于苦难之中坚守自我,与命运进行抗争,最终走上了与林岚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如同《第二性》序言中所说:“使女人处境变得特别引人注目的一个原因是,她这个和大家一样的既自由又自主的人,仍然发现自己生活在男人强迫她接受他者地位的世界当中。男人打算把她固定在客体地位上,使她永远是内在的,因为她的超越必定要失去光彩,并且必定要被另一个主要的主权自我(良心)所永远超越……这就是说,我所感兴趣的是根据自由而不是根据幸福,对个人的幸运了以界定。”[2]莫言对珍珠这一任务的设置就是作为女性超越的存在,在命运使然的情况下与命运做出抗争,尽管珍珠曾作为被大虎、大同等男性挟持的“他者”存在,然而,成为或是不成为“他者”的自由选择选择成了珍珠幸运与否的界定。
从《第二性》的角度看《红树林》中林岚与珍珠这两位女性,可以发现,身为男性的莫言观察到了女性身上所被赋予、被定义的内容,在无可避免地“他者”身份上,林岚与珍珠从一开始的相似命运到最终的
截然不同告诉我们:尽管同样是被定义的女性存在,然而自我的超越性、自我选择的自由是对不公正命运的抗争,表现了其对女性的关注与关怀,并在一定程度上通过珍珠这一人物形象所做出的自我选择对“被赋予”的女性身份进行了一定的反驳。
【参考文献】
[1]莫言.红树林[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2]西蒙·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西苑出版
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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