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剧《十五贯》上演始末考述
南京大学文学院朱浩
昆剧《十五贯》上演五十余年来，已有很多文章、著述，这些文章、著述多集中于《十五贯》的剧本改编、舞台表演、对“戏改”的推动等方面，但关于其上演情况一般只是简略述及，还缺少细密、周详的调研和研究。有鉴于此，本文试图爬梳相关史料，对《十五贯》一波三折的演出过程做出较完整的描述，梳理其从杭州一隅走向首都北京乃至全国的历程，揭示其所以走向成功的历史文化背景。
一、杭州公演，草草收场
昆剧《十五贯》能够进入人们的视野，首功应当归于黄源先生。1955年的春天，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田汉向浙江省省长沙文汉提出浙江国风昆苏剧团到北京演出的邀请，沙文汉将选择具体演出剧目的任务交给了黄源。之所以最终选择传统戏《十五贯》进行整理改编，是因为黄源认为这部戏中包含着正确处理冤案和反对主观主义的内核，而这点正好契合当时“运动”中提倡的精神。①黄源是资深的文化战士，年轻时追随鲁迅,1955年调任浙江省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兼省文化局局长。黄源是意外发现《十五贯》这个戏的。1
955年7月全国开始了“运动”，黄源就考虑编一部戏曲来配合。恰巧在11月的一天，黄源陪上海市电影局局长张俊祥看戏时，正好看到了国风昆苏剧团演出的《十五贯》，“不料这剧目无意中得之，真是大快事”②。黄源终于到了理想中的演出剧目。这对于当时被人称为“叫花子剧团”的国风昆苏剧团无疑也是改变自身困境的天降良机。这个剧团原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朱国梁主持的演出于上海大世界游艺场的苏滩坐唱班，后来随着王传淞、周传瑛两位优秀昆曲演员的先后加入，剧团演出水平逐渐提高，昆剧、苏剧兼能。剧团于1945年离开上海，辗转演出于苏浙一带的农村集镇，于1952年年底在杭州落户，生活非常清苦潦倒，“女演员结婚时，连买双鞋的钱都没有”③。黄源在挖掘到这个剧团的《十五贯》之后，立即成立了“《十五贯》整理小组”对其进行改编，确定了“反对官僚主义和主观主义”的主题。这就
①参阅黄源《昆'“十五贯”编演始末》，《新文化史料》》995年第1期。
②同上。
③黄源《黄源回忆录》，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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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昆剧《十五贯》改编的缘起和大概过程"下面就让我们看看它是如何开启并踏上演出之旅的。
在《十五贯》公演之前，以黄源为领导的整理小组做了一些宣传准备工作。他
请分管文教部的省省文汉审查并公演，又设法观众观看。他还邀请了上海文艺界名家如章靳以、赵景深、魏金枝等人来杭观摩《十五贯》。经过各种紧张的准备》整理本于1956年元旦在利剧院正式公演。1955年12月29《》广告出现“重新曲传统剧目”《》》的消息，1956年1月1日《木》的广告栏特别：“日场2：00，夜场7：15，票价2、3、4体廿人，发座券”。据朱相《〈-〉观众人数场表》记录（以下简称《统计表》），①1955年12月31日一1956年2月5日连演33天（1月24、25、27,31有演出记载，可能这），演出46场，观万余人次。说的是,1955年12月31日在大会堂的演出并非公演，在该场演出的'”内有“人民代表”字样，意即是为人民代表演出，观众人数为1200人，收入为100元，这次应该是出，是公的预演。
1956年元旦开始的公演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热烈效果，最后不得不草草收场。情况大概如下：元旦这天演了日夜两场，观众1175人，收入114.35元；2日、3日两天四场演出的观众1458人，收入106.85元，大概平均每场600个观众。我们无从得知当的利剧院总共多少座位，但根据《统计表》中1956年3月26日在利剧院慰问伤病员的包场演出的观众人数为1000人的记录，我们可以推测出胜利剧院至少有1000座。公的场均观众人数是600人左右，在当时，一个昆曲剧目的上座率，应该算是不错的。但1月4、5的观众人数分别降到314人、344人，而在1月6日人数突然上升到1015人，奇怪的是收入才35.15元，比1月40314人的收入42.34元还少，估计是6日这天邀请了很多观众来免费观看。在此以后，每场的观众人数在300—600人不定，而最后的10场演出，每场观众为300人，上座率不成，只场。
公演为有成功？原因是剧《-》没有省委领导的一致支。据《黄》记载，黄源1955年作后，与省委高层领导的关系并不洽。黄《T》时，省委领导里只有省文汉支持。1956年元旦公演第一场之后，《十五贯漣写了一篇新闻稿，但鹽》的主编不同意发表，其实这是当管鹽》的某位省委领导的，认为这个戏是，创作脱离。②后来这篇新闻稿经省文汉签字才准予发表。另外，昆剧《》或多或
①关于昆剧《十五贯》演出的目前最完整的记录是现存浙江昆剧团档案室的《浙江昆苏剧团1955年至
1959年演出〈十五贯〉观众人数场次统计表》，日期：1955年12月31"至1960年6C2日。记录者：朱。号:B6.4。本文资料张表为依据。
②源《黄源回》，浙江出2001年版，第250—256页。
昆剧《十五贯》上演始末考述
少了“戏改”工作中的某些不定的“清规戒律”。①在1955年下半年对“胡”的斗争和“肃清”的运动所造成的紧张气，浙江省委领也不然支持《》的。总之，昆剧《》在的公有界高层的一致支持，从演出到结束，没有任何一的包场，不得不场。
剧《》在公演期间，杭州的报纸出现了相关文章。②其中有
是对《》的介绍和赞赏，而发表于1月13日的署名刘龄的文提出了批评，认为《》首先在“况钟的作用是被突出了，但人民的作用却被贬低了”，其次在艺术上“一定了昆曲的特点”。
的公演远没有达到黄源预期的效果，他《T》的目的是晋京演出并引起关注，因为他对《》反对主观和官僚的有信心。但是在晋京之前必须先在的，如果贸然京演出，很可无声无息来。而且“运动”这遇必须，京的唯一途径就是先在轰，引起北京的高度关注，所以黄源“为了打力，决定先在打开”③，决定大年初一就开的公演。
二、上海公演，先冷后热
在出结束后的第六天，即1956年2月12日，农历大年初一，昆剧《十五贯》开始在永安公司游乐场的可以容纳余人的小剧场公演。1959年2月9的广告上写着最有名气的两位“周传况钟，王传鼠”。初一场场，但起就跌下来。剧有预出会这么冷淡，只能策
唱戏以观后效。周传瑛和王曼云了一出《断桥》。④据《《》，剧团在2月22日打出了“25—27日戏挡马、醉皂、对舌、断桥”的广告，可见2月16日至2月27日，《》在上海的演出分冷淡。
为了打开的，黄源利用自己的人脉，托人转告宣传
请他去看戏并予以支持。凑宣陆定一也在，邀请他同观《十》演出。他们看后评高，一致肯定这是一场
反对主观和提是的好戏。陆定一指示应该大力宣传，并邀请剧京演《十五贯》，说:“北京，我等
①例如田汉执笔的《戏剧报》社论中批评的一些戒律:''在剧目整理工作上所说有十大戒律，出鬼不行，古
有两个老，演娄阿鼠之物，B文官武将不许有好人”。见《反对戏'工作中的过于执》，《戏剧报》》956年第6期。
②"十”整理小组《谈昆'〈十〉的整理》，《杭州日报＞1956年1C4"；杜苕《谈昆十五贯”》，
《杭州"报》1956年1C8"；刘龄《对昆十”整理本些意见》，《杭州日报))1956年1C13日；李轲《谈昆十”》,《浙江"报》1956年1C15日。周扬青资料
③黄源《昆十”编演始末》，《新文化史料》1995年第1期。
④口述、洛地整理《昆剧生十年》，上海文艺出1988年版，第1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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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你们的到来。”①根据安排，剧团为的处级干部和区委干出了一场，地在友谊馆，当晚记魏文伯、」记
陈丕显等人都来看这场演出，看后一致赞誉。据《解放日报》3月1日广告中首次出现“包场”字眼的“今日包场，明夜演出”的记载，我们可以推断出友谊馆的这次包场演出是在3月1日，进而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断：陆定一观看《》的日期应该在2月252月29日之间，为剧团在25为票房不好而开场演出戏”3月1日之后，演出
日益热烈,3月7日的广告中出现第二个包场，3月8日的广告中首次出现“夜场客”，之后一3月19日最后一场演出，几乎场场皆是，昆剧《》轰动了上然还有很多单位想包场。但剧马为晋京演出，所以3月18日最后一次广告中写着“本19日止，座位有限，回杭期促，未足各界需要，敬””
期的冷淡之后,《》终于在彻底打开了”那么，在
靠什么来打开？是黄源利用自己的人脉争了界高层的一致支持”黄后在作多年，在有很多老友，人脉显然比在，而且《贯》了适在察的中宣陆定一的支持，这也坚定了界高层一致支持的”公演期间2月25日的《《》刊登周的一篇评论文章《优秀的剧目，精湛的表演—
—谈昆曲“十五贯”》，三赞了该剧的剧本和的精彩表演”
朱相《统计表》只记载了昆剧《十五贯》上海公演的概况：“上海永安剧场，1956年2月12日至3月19日，67场，观众35307，收入11317.02”。《十五贯》是在上海演出之后才被邀请晋京演出继而轰国，所
以公演在《》演出的这是的一环，然而目前并没有出的具体日期、场次、剧目和观众的详细记录”《统计表》只记录了出的总况，而别处的记在着不少错漏，②黄源、周传等人的文章也只有概括性的大致描述”所以在上文中根据1956年2月9 3月18日的《角》上“国剧团演出昆剧《》”的广告，尽量详细了《》在出的，以作《统计表》的补充。
《T》在轰动之后，剧又公演了两场，一场是3月26日在杭州胜利剧院的慰问伤病员的演出，观众1000人，收入为100元整。另一场是在4月4日在人民大会堂为人民代表的演出，观众1800人，收入200元整”这两场演出的气都热烈，昆剧《》终于在新打开了”显然，上海的成功和陆定一的邀请，使浙江省委领导也转而一致支持《”，于是有了政界的包场观看”
①周传瑛口述、洛地整理《昆剧生涯六十年》，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106页”
②例如洪惟助主编《昆'辞典》附《国风昆苏1952—1957年州、上海一带演出情T》，台北传
>2002年版，第1279页”有三处：一、9、10、11日并没有《十》在上海永安剧场的演出，12日才开始；二、并非23、24、25日三天演出了折子戏，而是25、26、27日三天演出了折子戏；三、四个折子戏中有一个是《对舌》，并非《对战”
昆剧《十五贯》上演始末考述
国剧之后，转入进京公演的"黄源为了确出成功做了充分，甚至为该剧配备了 打出唱词，以京观听懂"
省文于1956年4月1式剧公为国营，定名为“国营浙剧团”，周传瑛任。这个清贫的小剧团终于借出《-》的契机彻底改变了自身的。
应中宣陆定一的邀请，剧组于4月4日起程赴京，，省文化局
陈守。，黄源叮嘱陈守丿11&剧京演出，到北京出《》，不为冷场而轻戏，每天晚上打汇出情况。①剧组一53人，其中包括10名20名“世字辈”学员及青年8名乐队人员，15名作和作人员。②现在可以确定具体姓名的有：陈守川、周传瑛、王传、包传铎、周传铮、朱国梁、龚祥甫、蒋笑笑、张娴、张凤云、张艳云、李荣圻、倪雪林、乔茂、沈世华、龚世葵、张世铮、张世萼、钦世钢、华世鸿、朱世莲、王世瑶、周世瑞、杨世汶、华世鸿、汪世瑜、王世菊等27人。③
三、北京：从反应冷淡到“满城争说十五贯”
从去北京的，当时没有直达北京的火车，所以剧组于4月4日转。在的馆过了一夜后，5出发,6日到达北京。④剧在豆腐胡同马生的里，演出是外的广和剧场。
8、9两日是汇报演出，8日演《十五贯》,9日演《长生殿》田汉、欧阳予倩、梅兰芳等众多艺术名家前来观看，对《》反应热烈，评高。
然而文艺界人士的热捧并没有引起北京舆论的，《》的演出开始甚为冷淡。4月10日的首场公演，在可坐1000多人的广和剧场，首日只卖出47张票，扮演况钟的周传：“说实在的，我们心里真发慌，好像那只吊桶.八下。”⑤昆剧《》又遇到了 那样的，这次又打开局面？剧在文化和中国剧协的下，广邀北京文艺界、戏剧界名家观摩和宣传，梅兰芳等人忙
①黄源《昆十五贯”编演始末》，《新文化史料》1995年第1期”
②钱法成《浙京演〈十〉回忆》,《《地方戏剧改实》，中国文史出版社2000年版，第308
”说法是四十，见《浙江昆苏在北京》，《戏1956年6月号”笔者认为钱法成的说可信，因为他是当时浙江省文化干部，他在剧团出‘天之后京团，然后全在北京的演出”
③参看洛地《旧》，选自《洛地文集•戏剧卷》（卷二），艺术与人文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51页；
口述、洛地整理《昆剧生十年》，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109页；钱法成《浙京演〈十〉回忆》,《新中国地方戏剧改实》，中国文史出版社2000年版，第308
④行日路线参考张《《〈十〉》一文，选自浙江《昆剧〈十五贯〉文集》，中
戏剧出2011年版，第269
⑤口述、洛地整理《昆剧生涯六十年》，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1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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