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都是⼀
2019-09-18
题记：
⼈⽣就是横竖两道杠杠，怎么看都是⼀。
所谓横，就是⽣命横向的距离，是⼈⽣获得的空间感；
所谓竖，就是纵向的长度，就是⽣命的时间；
⼀个⼈⽣命的过程，在于横竖长短的交错点，横得太长或者竖得太短，都画不出⼀个规矩的圆来。
都是⼀条命。都是⼀辈⼦，⽣命轨迹的体现，就是这横竖的长短构成的⽐例，最终能否画出⼀个像模像样的圆来，就是⼈⽣意义和价值所在。
头⼀个男⼈和他第五个⼥⼈的出场
赵⼦仪从看守所的⼤门出来，第⼀眼就看到已有七个⽉⾝孕的肖雅在等他。肖雅迈着笨重的步⼦迎上去，满眼含泪，⽆限爱怜，摸着赵⼦仪胡⼦拉碴的下巴说：亲爱的，你瘦了，受苦了吧。啊?然后，她亲吻男
⼈的额头，轻轻拍打男⼈的后背，似乎她不是他的情⼈，⽽是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的发妻。
⼥⼈，在⾃⼰最爱的落难的男⼈⾯前，最容易母性⼤发。男人塞进去是什么感觉
⾯对这个没有结婚却⽢愿为他怀孕⽣⼦，并四处筹钱捞他出来的⼥⼈，赵⼦仪顿⽣阵阵酸楚。他单膝跪下，将⽿朵贴近肖雅的肚⼦，仔细听⼩⽣命的⼼跳。⼀个50岁的男⼈，迟到的⽗亲，⼜经历了数⽉的牢狱之灾，他不禁为坎坷的命运和即将降临的⽣命悲欣交集。胎⼉在肖雅的肚⼦⾥蹬腿，赵⼦仪⼩⼼翼翼⽤⼿轻轻抚摸，⼀脸愧疚和感慨的表情。他抬头长久注视着肖雅，说了⼀句，咱回家吧。
家，已经不是赵⼦仪和另⼀个⼥⼈――他原本合法妻⼦周惠在佛头⼭下的那座豪宅别墅。眼下，周惠依然在押，她是⼀起医疗器械集资案的主谋。赵⼦仪因为利⽤演员⾝份出⾯帮妻⼦游说集资，并藏匿集资款，也受到牵连。⼀夜间，别墅豪车都被检察院查封，赵⼦仪只好临时住进了⼀个廉价的宾馆栖⾝。直到后来遇到了肖雅。那个痴情的⼥⼈⼤概不知，赵⼦仪起先和她套近乎，拐弯抹⾓问起了她住在什么地⽅，房⼦是谁的。然后，才发起了迅猛的感情攻势。第三天，赵⼦仪就如愿离开了宾馆，住进了肖雅的公寓。
对这个落魄⽽⼜丧家的男⼈，肖雅不光提供了居所，还为他凑齐了数额不菲的保释⾦。⽽赵⼦仪的妻⼦周惠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由于数额巨⼤，恐怕会弄个⽆期。周惠进去之后，⼜爆出接⼆连三的案⼦，赵⼦仪才知道这个号称拥有亿万资产的⼥企业家其实是个骗⼦。于是，毅然向周惠递上了离婚协议
书，周惠虽然签字同意，但法院因案情尚未查清为由，⼀直没有判决。
离婚的事情拖着，赵⼦仪不能忍受爱的空⽩。在⼀次电视剧投资洽谈会上，⽓质不俗⼜拥有居所的肖雅很快成了他猎取的⽬标。当时，肖雅是省城儒雅传播⽂化公司影视部的经理，专门考察剧本和演员，然后通过企业融资合拍电视剧，并植⼊⼴告⾯向电视台⾼价发⾏。这个⾏当，肖雅在做了⼏年后已经轻车熟路，结识赵⼦仪，就是为了拍⼀部公安题材打⿊剧。赵⼦仪被初定为主演⿊⽼⼤的⾓⾊，也就是反⼀号。他的侃侃⽽谈和⾃信，当然也包括他的相貌，丰富的肢体语⾔，吸引了肖雅的视线。
肖雅是个南⽅姑娘，这个独⾝⼥⼈不算漂亮，年龄也已35岁。但她⽪肤⽩皙，⼀头秀发，尤其是塞在⽜仔裤⾥的臀部，如同⼀匹俊俏母斑马的屁股，充满动感，散发着荷尔蒙的诱⼈⽓息。肖雅没有结过婚，曾经和⼏个男⼈拍拖过，后来都没有结果。在演艺圈⾥混着，肖雅患上了情感疲劳综合征。她知道，男⼈过来搭讪，肯定是冲着她的屁股⽽不是冲着她的⼼来的。直到赵⼦仪的出现，她⼜回了⼥⼈恋爱的奇妙感觉。
发昏，发晕，甜蜜，痴迷，如同喝醉了⼀样。
在和赵⼦仪的交往中，肖雅认定这就是⾃⼰要的那个男⼈。除了⼭东⼤汉魁梧的⾝躯，仪表堂堂的相貌，带着磁性的嗓⾳，再就是赵⼦仪的下巴，和外国男模⼀样，中间带⼀道浅浅的沟痕。据说，双下巴的男⼈都⼗分性感，让⼥⼈迷恋。肖雅还特别在意赵⼦仪做爱的⽅式，柔顺时如⽻⽑，威猛时似野兽。
飘飘然，死去活来，如同见到了上帝。
她脑海中都有⼀道闪电掠过，如同死神来临之前的战栗，恐惧⽽⼜美丽，这是过去男⼈从没有给她的感觉。赵⼦仪还会给她洗脚，按摩。说，⼥⼈穿⾼跟鞋⾮常容易造成踝部劳损，需要放松才能保持⾏⾛的优美姿态，也能帮助睡眠。睡觉前，赵⼦仪只要在家，都会端来⼀盆热⽔，把她秀⽓的⼩脚丫放到⾃⼰的⼤腿上，顺顺，拉拉，慢慢⼜揽到怀中。起初，是轻轻摩挲，随后，⼜⼤⼒揉搓。肖雅的感觉，简直就是另⼀种⽅式的爱。
对这个在影视界混迹多年却⼀直没有出名的男⼈，肖雅还感到不平。她折服赵⼦仪的谈吐，包括对剧本创作和⾓⾊的分析。对于他怀才不遇的感叹，她总是安慰说，亲爱的，别顾虑，将来，我筹措资⾦拍你写的剧本，⽽且⼀定是你主演的，必须是⼀个正⾯的⾓⾊。对于圈内对赵⼦仪情史的传闻，肖雅显得⾮常宽容，她从不打听，也不感兴趣。有时，肖雅也感到奇怪，怎么会
死⼼塌地爱上这么⼀个男⼈，⽽且，是⼀个年近五旬的⾮著名三流演员。
肖雅在省城东部的楼盘置办了⼀座公寓，⼀百多平，还带四⼗多平的阁楼。这个细⼼的江浙⼥⼦为讨赵⼦仪的喜欢，特意把阁楼设计成北京798式的风格。这是他们俩的爱巢，现在⼜成了避难之地。
离开看守所，在驶往城区的出租车上，在电梯间，赵⼦仪始终紧紧攥着她的⼿，这让肖雅感到，⾃⼰的
⾟劳和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她将头靠在赵⼦仪的肩上，疲惫⽽幸福，悬着的⼼终于落地。不错，这个男⼈是个花⼼男⼈，但也是她死⼼缠着不放的男⼈。她不信，⾃⼰的付出和坚持，特别是当赵⼦仪⾝陷囹圄的时候，她依然对他情有独钟，不离不弃，全然不顾⾝怀六甲捞他出来，这个男⼈的⼼，会是⼀块坚硬的⽯头。
⼊夜，听着赵⼦仪熟悉的鼾声，肖雅将他放在⾃⼰隆起肚⼦上的⼿轻轻挪开，从卧室⾛到门厅。她拉开窗帘，城市的霓虹还在闪烁，时间是2005年初秋，空⽓中已经有了⼏许凉意。她想打嚏喷，⼜害怕惊醒了赵⼦仪，使劲捂着嘴，可还是接连打了两三个。她⾛进洗漱间，看到了赵⼦仪很久没⽤过的剃须⼑，上⾯还带着他的⽓味。肖雅拿起来闻了闻，⾯对镜⼦学赵⼦仪做了⼀个刮胡⼦的动作。然后悄悄⾛回卧室。刚刚躺下，就听到赵⼦仪猛然说了⼀句梦话：操，别他妈挤我了，这让⼈怎么睡?梦中⼤概回到了看守所的通铺吧，唉，肖雅微微叹了⼀⼝⽓，上床，侧⾝紧紧靠着那个男⼈的背部，并⽤⼀只⼿臂揽在他的腰间，⼀点也不顾忌⾃⼰的⼤肚⼦会受到挤压。
知道渡边淳⼀么?
就是那个写了《失乐园》的⼩⽇本作家，他在《男⼈这东西》⾥做过精辟分析：男⼥之爱，是精神先⾏还是⾁体先⾏?⼀般来说，现代⽂明⼈都会遵循⽤精神之爱推动⾁体之爱的顺序，最终达到灵与⾁的⾼度融合。但对某些⼥⼈来说，的⼒量往往超越了理性。
赵⼦仪便有这样让⼥⼈着魔的魔⼒。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绕过精
神之爱直抵⾁体之爱的⾼峰，并且，让⼥⼈产⽣强烈的依附感。遗憾的是，赵⼦仪⼜是⼀个泛爱主义分⼦，他似乎要对天下所有的⼥⼈说，我爱你们，我能给你们别的男⼈不能给予的销魂和升华。他还发明了⼀套情感的单元说理论，⽐如，只要碰到他认为可以上⼿的⼥⼈，他就煞有介事地给那个⼥⼈说，⼈在⽣活中和舞台上都是演戏，都要投⼊感情，这叫⼊戏，演完了就出戏。否则，⼈⽣怎么叫丰富、多元?
赵⼦仪和肖雅刚好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过这样⼀句话：我不能给你婚姻，但我在单元时间内可以给你专⼀。⾝体跟着感情⾛，和你好，我就不会再和别的⼥⼈上床。然⽽，赵⼦仪的情感⾓⾊的成分⾥，是⽣理的实⽤主义+风险利益投机性组合成的。明明灰⾊的东西，他却罩上了⼀个神圣的光环，⽽且是以爱的名义。
这样，他不断伤害着爱他的⼥⼈，被他伤害的⼥⼈也反过来伤害他，⽽且是⽤他惯⽤的⽅式。
赵⼦仪属猴，1956年⽣的。⽗母都是⼯⼈，可他偏偏喜好⽂学和朗诵。这个良好的习惯来⾃于⼀次中学偷书的经历，后边会有交代。另外，⽼天也给了他⼀副好嗓⼦。1977年恢复⾼考，他从下乡的县⼴播电台考取到国内⼀所著名的戏剧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了省话剧院。可惜，恰恰赶上了话剧不景⽓的年代，他便开始接拍电视剧。20多年打拼下来，眼看着要奔五了，却依旧没有像他的同学那样通过⼀部戏迅速
⾛红。张丰毅拍了《骆驼祥⼦》，陶泽如拍了《⼀个和⼋个》，还有演过武松的那个祝延平，之后到处⾛⽳，⽚约不断。⽽他呢，好不容易在⼀个名导演的历史题材剧⾥演了个男三号，⽽且是和⼀个知名影后演对⼿戏，却因剧情需要，在第六集⾥被皇上砍头了。观众的眼⼉没混熟呢，赵⼦仪就离场了。
与演艺成就不成⽐例的是，赵⼦仪的情史和婚变在圈⼦⾥却名声⼤噪。
算起来，不连狱中正在闹离婚的周惠，赵⼦仪已离过三次婚啦。
第⼀个是戏剧学院的同班，⼀个秀⽓⽔灵的⼥孩，叫柳歆。可是，结婚第⼆年就跟着⼀个⽼外跑到美国去了。原因是他乱，柳歆也⽤出轨报复他的乱。
第⼆任妻⼦是国内⼀位名导和另⼀个知名⼥演员的私⽣⼥，⼩名叫觉觉。长相很甜，⾝材丰腴。才20多岁，腰上就挎上救⽣圈了。表⾯上，赵⼦仪对觉觉说他最喜欢她⼀⾝的⾁，说有唐代⼥⼈的风韵，⽽且⼿感极好。实际上，赵⼦仪看上的是觉觉的⽣⽗。他打的如意算盘是，和觉觉结婚了，那位⼤导演能看在⼥婿的份上，会提供⼏次出演男⼀号的机会。
赵⼦仪太需要出名了，出名后⼴告代⾔的价码，绝对会在七位数以上，⽽现在，只有⼀家县城的酒⼚过他，拍了⼀个骑马出征豪饮的镜头，出场费连五位数都不到，更可怜的是，央视也没有播过。
⽼狐狸绝对⽐年轻的狐狸⽼到，⼤导演似乎看穿了赵⼦仪的⼼思，就是不给他重要的⾓⾊，不是跑龙套，
就是当助理。赵⼦仪烦了，⽼⽑病跟着也犯了。在⼀部宫廷戏中，他受⼤导演之命挑选宫⼥，潜规则了舞蹈学院的⼀个⼥孩，还让⼈家落选了。⼥孩的哥哥知道后，趁着夜⾊在赵⼦仪住的宾馆门⼝在腰上捅了他⼀⼑。⼤导演知道后狂怒，不但让觉觉和他离婚，还把赵⼦仪赶出了剧组。
第三个⽼婆是杂技团的蹬技演员，名字很奇怪，叫武吾悟。赵⼦仪嫌这个名字绕⼝，直接管她叫乌乌。乌乌长相很古典，却⼜张扬着现代⼥性的酷。⼤概是从⼩练过武术，加上长期蹬腿负重的锻炼，腿脚功夫⾮常厉害。他们结婚后曾为⼀件琐事发脾⽓，赵⼦仪耍横，摔了⼀个茶杯，乌乌接着⼀脚就把茶⼏跺了个四肢分离，吓得赵⼦仪脸⾊煞⽩，再也不敢出声。
后来，赵⼦仪因接拍了西部剧到了⽢肃，要呆⼤半年才能回来。有⼀天，他在拍⽚空隙给乌乌打了⼀个电话，直觉告诉他乌乌的声⾳有些不对劲⼉，似乎想敷衍⼏句⽴刻挂掉电话。赵⼦仪反复追问，乌乌，你在哪⾥?你不想我么?听筒⾥乌乌的声⾳吱吱呜呜，终于，赵⼦仪听到了⼀声呻吟，虽然是不经意的，但⾮常真切。⽴刻，赵⼦仪在⼿机⾥便开⼝⼤骂：你这个婊⼦，和谁在⼀起，说!的说啊!
后来他知道了，乌乌为了争取到出国演出的机会，经不住团长的诱惑，和他上床了。
结局只能是离婚，赵⼦仪和乌乌的婚姻，只维持了⼀年多的时间。后来，赵⼦仪曾经和他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感叹说，⽆论是⽤精神推动⾁体，还是让⾁体推动精神，最后的结局都是：要么成了⾼⼿没有对⼿，要么成了⽼⼿没⼈练⼿，只能剩下⼀个⼈的孤独。
爱情失败，事业不顺，如此⼼境下，⼈⼀旦遭际到经济的困境，⼈⽣⽴时⼀起灰暗下来，⼈原来信奉的哲学，会⽴刻发⽣蜕变。
赵⼦仪开始不再以貌取⼈了，不再以所谓的灵与⾁的⾼度融合为原则了。谁能改变他的命运，谁能让他⽴刻出名，谁能给他豪车和⼤房⼦，他就和谁他妈的好。和谁上床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床之后，能得到什么，改变什么，影响到今后什么。
就在这时，第四个⼥⼈，⼀个东北富婆⾛进了他的视野。可是，令赵⼦仪不曾料到的是，这个叫周惠的⼥⼈，⾮但没有像原先承诺的那样，给他丰厚的资⾦让他拍⾃⼰创作的本⼦，演⾃⼰想演的⾓⾊，反⽽被她捎进了看守所。
在看守所⾥的⼏个⽉，赵⼦仪就开始了反思。这当然和他的第五个⼥⼈――肖雅，有很⼤的关系。他真切⽽痛苦地感到，⼈⽣也好，戏剧也好，都存在着“戏中戏”两套系统。这其中，⼈在戏中的不⾃觉是⼀个系统，这是⼈⽣赋予的⾓⾊；戏如⼈⽣的⾃觉是另⼀个系统，这是舞台把隐藏着的⼈⽣真相过滤了之后给⼈看。⽆论哪个系统，⼈其实都处在⾝⼼分裂的状态，当观众被台词或者剧情逗哭或者开怀⼤笑的时候，⼈都在戏中发现了⾃⼰的影⼦，但同时也迷失了⾃⼰。
救赎⾃我的唯⼀对象，就是到⼀个真爱你的⼈。很多时候，⼈⼀⽅⾯不知道⾃⼰到底要什么，⼀⽅⾯想要⼀个不变的梦想；⼀⽅⾯经历着不断重复的寻常恋爱，⼀⽅⾯寻着唯⼀的完美式爱情。两个系统
的存在实际上造成了两个分裂的灵魂，戏剧其实就是回避，戏外不可能有的故事，到戏⾥去哇，来去，还不是过着像猪⼀样的⽣活么?
第⼆天，赵⼦仪在肖雅的床上醒来，闻到了厨房油条和⾖浆的⽓味。⾛到卫⽣间后，发现⽛刷已经挤上了⽛膏，剃须⼑也摆放在最⽅便拿取的位置。厨房⾥传来了肖雅温馨的呼唤：亲爱的，快洗洗来吃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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