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中鬼狐精魅”多具人情”,并独具痴绝、义绝、妙绝的特性,从而流露出至真至善至美以至非常真实的人性。蒲松龄之所以如此偏爱这些鬼狐精魅,小香玉的丈夫赋予他们如此美好的韵味,更多的在于这些狐鬼精魅承载着蒲松龄强烈的批判和进步的思想,以至于完美的人格。在狐鬼形象塑造中不仅揭露了黑暗,也歌颂了光明,表现了希望。蒲松龄以极大的热情塑造了一批理想人物,这是与现实社会相对立的另一社会的人。现实社会中”正人君子”们披戴着人的衣冠,干的却是豹虎鬼蜮的勾当;而在异类的妖魅仙鬼中却大有光明正大者。他们敢于向恶势力抗争;他们主动地帮助别人去战胜困难;他们不受礼教束缚,自由地恋爱结婚,建立美满家庭。正是这些形象才显示出蒲松龄所寄托的对社会、人生的理想。
在人世间,社会黑暗,人们备受压迫而无力反抗。但在《聊斋志异》中却许许多多富于反抗的鬼狐精魅。《伍秋月》中力杀阴间两皂隶的王鼎,《聂政》中惩罚怀庆潞王强掠民女的聂政幽灵;《向杲》中身化猛虎咬碎仇人头颅的向杲等等,作者借以人物来寄托反抗希望,并给反抗斗争以鼓舞。
《聊斋志异》中塑造大量主动帮助别人战胜困难的花妖狐鬼形象,于他们身上寄托了对美好生
活的希望。封建伦理道德本质上都是害人的,吃人的,没有帮助人的意思在里边,尤其是没有帮助弱者的意味。蒲松龄多少从冷酷的现实中感到了这一点,所以格外热情的描写了一批与封建社会道德伦理相对立的助人为乐的艺术形象,在冷酷的社会中投下一点光明和温暖。
《红玉》中,狐狸精红玉主动帮助贫士冯相如娶了妻子卫氏。后一个虬髯丈夫杀死了打伤冯相如、打死冯父、抢走卫氏的宋御史父子,帮冯相如报了仇,冯却被捕入狱,抱中小儿被弃在山间。冯相如出狱后”翁无升斗,孤影对四壁”,在这十分困难时候,红玉带其儿子出现,使他们父子团聚,自己也留下来帮助冯生重整家园。在冯相如被害得走投无路时,是狐精伸手救了他们,其精神甚为感人。难怪篇末的”异史氏曰”一段里说:”其子贤,其父德,故其报之也侠。非特人侠,狐亦侠也,遇亦奇矣!”这几句,不能简单抽象以因果报应思想视之。联系作品来看,我们不难看出:”人侠”惩恶,杀死为非作歹的豪绅,给滥官以警告;”狐侠”救助良善,为遭到家破人亡之惨祸的穷书生重整家业,并日益兴旺。官府黑暗,公道不彰,作者愤而寄希望于来去无踪的”人侠”和异类幻化的狐女,让他们出现在人间除暴安良,虽不实际,但毕竟表达出一种善良愿望。《封三娘》中那个慷慨帮助女友的封三娘也令人叹服。她热情帮助好友范十一娘择婿,缔结婚约。范被逼自缢表示反抗时,冯三娘让孟生发墓破棺,取出范的尸体,亲自用药水把范救活,使他们成婚。这种帮助显示其慷慨无私,当然,《聊斋志异》中写助人为乐的鬼狐精魅并不仅仅止于此,
《娇娜》、《秦生》、《武孝廉》、《阿绣》、《小翠》、《小梅》等作品中帮助人的狐狸精也令人难忘,除外《宦娘》、《章阿端》中助人的女鬼也不逊。
现实中,蒲松龄深深感到封建礼教对人的束缚。在男尊女卑的世界中,女性逆来顺受。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热情支持男女青年打破礼教的规范,自由地恋爱、结婚,建立美满的家庭。在这,作者往往用浪漫手法,通过花妖狐魅和人恋爱,表现理想的爱情生活。这些鬼狐精魅不顾封建礼教的束缚,不受封建婚姻和妇女观念的影响,按照自己的意愿大胆地追求爱情,不管经过多少艰难困苦,他们都能坚贞不渝,一一克服,最终得到自己所追求的幸福。
在《鸦头》中,我们就看到了这样一个追求自己幸福,进行着顽强反抗斗争的狐女。鸦头在残酷而贪婪的母亲逼迫下沦为,宁愿受母之鞭笞而不愿做母之摇钱树。然而,她也不愿过着奴隶一样的生活,她一爱上王文,就主动提出和他私奔。他们逃往异乡开设小店,卖酒贩浆,做披肩等,依靠自身劳动维持生计。但像她这样私奔逃匿的女子,岂能得到主子宽容。后来她被母亲追回,幽禁起来横加鞭挞,”鞭创裂肤,饥火煎心,易一晨昏,如历年岁”,但她仍不改其志,仍对王文”矢心不二”,最终冲破重重束缚和王生在一起,做着热情赞扬她:”百折千磨,之死靡他,此人类所难,而乃于狐也得之乎?唐太宗谓魏征更富妩媚,吾于鸦头亦云。”《细侯》中写细侯与满
生相爱。为了给细侯赎身,满生南下寻友借钱,不巧友人已经免官,以至满生”落魄难返”,在当地教书三年,又蒙冤下狱。这时一个富商看上细侯,便贿赂官吏久锢满生,又伪教满生书信,骗取细侯,后满生出狱,富商的阴谋被揭穿。细侯乘富商他出;私奔满生。我们试想,现实中,我们会看到这样的细侯吗?
《聊斋志异》描写人狐相恋,多半狐女一方主动热情,殊少顾忌(《莲香》);笃情则戏相谐谑(《狐谐》),负义则施加惩罚(《武孝廉》),她们大胆地爱,大胆地恨,礼教纲常对于他们似乎不复存在。她们行动举止,一凭天性,喜怒哀乐,纯由内心。而又有一些蔑视封建礼教,敢说,敢笑,敢于按自己意志行事的女狐。《婴宁》写天真烂漫的婴宁,母亲是狐,父死后寄养鬼母处,在远离世俗特殊环境中便形成了一种无拘无束,任性,爽朗,直率性格。封建闺训要求妇女目不斜视,笑不露齿,”凡笑语,莫高处”,”言词庄重,举止消停。”可是婴宁偏偏是”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不管到哪总是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她不但敢笑,而且敢爬上树顶,在树上”狂笑欲堕”,丝毫不顾封建礼教。难怪蒲松龄会对此女子倾注极大热情,直称”我婴宁”,爱慕之情溢于言表,这不正是作者理想中理想的妇女形象吗?小翠可以说是婴宁的姊妹,她同样是一个无拘无束,不遵守闺范的狐女,她特点是善谑,什么玩笑都敢开,什么”夫为妇纲”之类教条,根本不放在眼里。她竟用脂粉把丈夫的脸涂”作画面如鬼”,不仅如此,小翠连封建王法也不怕,她用皇帝穿的衣冕打扮自
己的丈夫,一味戏谑。像这样一个无法无天,活泼烂漫的少女,在蒲松龄的笔下情不自禁的赞叹不已,这也无疑寄托蒲松龄的理想。
另外,我们看到《聊斋志异》中也塑造了一批”情痴”形象,如《阿宝》中的孙子楚,《婴宁》中王子服,《白秋练》中的慕蟾宫,《香玉》中的黄生,《阿绣》中的刘子固等,他们都是不贪功名仕宦,不遵循封建家长为之规定人生道路,诚挚追求爱情幸福的。他们是作者在塑造鬼狐精魅形象中所产生的形象,透露出蒲松龄市民阶层新的理想,这与封建阶级玩弄女性有巨大区别。当然,《聊斋志异》中也反映出不少反动落后思想,我们这里不做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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