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 同忌讳谈死的中国人,聊聊生死
  医疗纪录片《人间世》火了,因为它“隔着屏幕就能嗅到的消毒药水味儿”,还因为它给忌讳谈死的中国人上了一堂生命教育课
九九重阳节古诗  一个人心脏的劲儿到底有多大?上海电视台编导秦博领教过。
  那是他第一次上手术台观看主刀医生现场手术――一台在上海瑞金医院进行的心脏搭桥手术。高频电刀吱吱划开胸腔,露出里面鲜红待修的心脏,整个手术室中弥漫着一种烤肉的味道。秦博站在一圈医生的外围,距离手术台一米多远,身旁是同样“穿着”无菌服的摄像机。
  病人连接心脏的主动脉被手术刀剪开后,在血压的作用下,鲜血瞬间喷出,没有经验的秦博来不及躲避,几滴血已经喷在了他的脸上。他特地用摄像机拍下了那几滴血,并让它出现在纪录片《人间世》的第一集中。
  2016611日,《人间世》在上海电视台新闻综合频道播出,官方介绍为:医疗纪录片,共十集,每周一集,每集45分钟。
  很快,这部只在上海本地电视台播出的纪录片开始在社交网络上刷屏,“隔着屏幕就能嗅到的消毒药水味儿”也令它的豆瓣打分达到9.7(满分10分),高得惊人。有人说,这个分数都给低了,因为,“在中国,从未有一部纪录片如此真实地记录那些发生在医院的故事。”
  “人间世”一词出自《庄子》,原意为讨论处世之道与人生态度。在纪录片中,“人间世”在探讨另一种态度,一种理解生命、面对生死的态度。对于一向忌讳谈死的中国人,这是一堂前所未有的生命教育课。
  “中国人缺少生死观教育,我们希望能够进行一场理性的生死问答。”《人间世》总导演周全说。
  朱建峰死了。
  在因为“没有心跳”被送进瑞金医院心脏外科重症监护室之前,他的症状是一次严重腹泻。由于他患有心脏疾病,腹泻导致细菌通过血管感染到了心脏,引发感染性心内膜炎,造成心衰。第一轮抢救让他暂时恢复了生命体征,但状况很快急转直下,手术不得不在急诊室的床边进行,在用尽所有的医疗手段抢救之后,医生不得不放弃,因为“没机会了”。
  “从我们医生的角度,总归想能够做点什么。说得好听点,就是体现你的价值存在。”一位参与抢救的医生说,“不过很可惜,我们没有能够成功。”
  邹磊死了。内地乳神
  三天前,他还在跟朋友庆祝24岁生日,吃了一顿不新鲜的海鲜,吃多了点。三天后,他躺在瑞金医院重症监护室,全身大出血。15个小时后,他带着刚输的800毫升新鲜血液死了,这些血液还有医疗人员轮流捂热的体温。
  “我们还是希望年轻人有更多机会活下来,可是你没得选啊。”跟秦博说这段话时,急诊科医生车在前的眼睛一直无法直视摄像机的镜头。
  王斌也死了。
  前一天,秦博还在病房里跟他聊天,王斌患有马凡综合症,这是一种先天疾病,会引发危及生命的心血管病变。他撩起衣服给秦博展示上次手术留下的刀疤,像一条大蜈蚣。新的手术做了16个小时。为了换掉主动脉血管,王斌的身体几乎被劈成两半再缝合,像个中世纪的殉道者。但当晚他突发肾衰竭,抢救无效。
  手术的主刀医生赵强是瑞金医院副院长、心外科主任。2015年全年,他主刀的手术超过700台,几乎全是危重病人,他的签名是“每天都要开心”。但面对王斌,他始终想不明白原因,一直重复“如果我知道办法就好了”。
  “你们要拍一拍失败案例,”《人间世》开拍前,上海市卫计委召集了22家医院的宣传科干事,“浩浩荡荡一人”开了一个会。不少医院的代表提出了这样的建议,“现在医学仍有局限性,不要把医生拍成神。”
是谁把60分定为及格的  会开完了,秦博和其他三位同事开始了在这些医院的蹲点生活,对于医院代表们的那句话,他们越来越感同身受。
  “病人命悬一线,手术大获成功,病人出院后还会用各种方式感谢医生”,秦博说,这是“讲故事的通常套路”。天天都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们,医院是患者最后的希望,但在生死面前,医生和医学能做到的非常有限,“永远去帮助,常常去安慰,有时能治愈,这就是医学的现实”。
  于是,《人间世》在第一集中便真实地还原、记录了那些死亡,用最直接的方式将这个所
有人都无法逃避的命题摆在了忌讳谈死的中国观众面前。总导演周全将它们定义为“不非黑即白的、习以为常以外的、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罗晋与助理亲密互动  在扎进医院之前,秦博和他的几位同事作为深度报道组的编导,经手的大多是一些“焦点访谈”类的社会事件,例如给麦当劳供应过期肉的福喜地下屠宰场。秦博和同事戴着藏有的眼镜,被白连体工作服包得像个木乃伊,在屠宰场流水线上卧底打工四个月。最后,他们钻进大冷库,拍下了里面挂满的死猪。
  但他们在医院经历的则完全不同。
抗疫歌曲  为了完成《人间世》的拍摄,秦博和同事董路翔、潘德祥、黄伊罕在2014年底就分头走进22家医院开始体验生活。在一段专门的医疗培训中,他们学习了如何给患者打针、如何进行心外按摩、进入手术室前如何刷手、如何换好防菌服。
  2014年底到20158月的大半年,上海台的记者们都觉得深度报道组过得挺爽。四名编导既不上班,也不拍摄,整天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晃来晃去体验生活。
  “其实特别痛苦。”摄制组中最年轻的董路翔说。
  1990怎样做宫保鸡丁年出生的董路翔“人生阅历薄如纸”,他像实习生一样每天从早到晚地跟着医生。一次在中山医院的手术观摩,他在手术室里站了九个小时,深夜十一点,他特别饿,于是碰了一下主刀医生,示意自己要走了,医生突然石化不动,说“我脏了”。    蒙――这是董路翔当时的状态,手术做完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做一半停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上前提问,问了半天,医生中文夹英文术语,“医学专业词一个也听不懂”。
  随着时间的推进,编导和医生越来越熟,夜里值班室床铺空闲时,秦博也去那里睡觉,听值班医生讲八卦。麻醉医生推刚手术完的病人进病房,提醒他“张大嘴,深呼吸”,第二天被投诉了,说他“随便给病人取绰号”,病人姓张。搞得他从此只说“放轻松,深呼吸”。
  董路翔则可以因为“不懂”对医生提出质疑。“请你们说人话。”他对医生说,如果连自己都理解不了,家属们就更不能了。医生觉得有道理,于是在手术节点,主刀医生会说明这个步骤意味什么,下一步做什么,暂停是在等血管通畅还是心脏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