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达:受伤的小鹿——没有苦难,就没有生命的彩
王一方
【摘 要】对于许多人来说,疾病不过是人生的小小插曲,一段意外的偶遇,一次伤痛记忆中的领悟.但对于弗里达卡洛尔来说,疾病是生命的主旋律,一生同行的伙伴,一份关于生死的大彻大悟.弗里达是个传奇,一位有死神在床边相伴的严重车祸受害者,一个一生经历了大小32次手术和3次流产、最终瘫痪、依赖麻醉剂活着的女人,一名用自己的画作书写不朽的艺术家.
【期刊名称】《中国医院院长》
【年(卷),期】2011(000)022
里维拉
【总页数】2页(P138-139)
【作 者】王一方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
【正文语种】中 文
对于许多人来说,疾病不过是人生的小小插曲,一段意外的偶遇,一次伤痛记忆中的领悟。但对于弗里达·卡洛尔来说,疾病是生命的主旋律,一生同行的伙伴,一份关于生死的大彻大悟。弗里达是个传奇,一位有死神在床边相伴的严重车祸受害者,一个一生经历了大小32次手术和3次流产、最终瘫痪、依赖麻醉剂活着的女人,一名用自己的画作书写不朽的艺术家。
弗里达·卡洛尔,墨西哥当代艺术史上最富传奇彩的女画家。她出生于1908年,自幼就历经磨难。6岁时因患小儿麻痹症而导致右脚畸形,由此步入残疾人的行列。18岁那年遭遇一次重大车祸,留下严重的伤痛与后遗症。1929年嫁给了墨西哥才华横溢的著名壁画家里维拉,然而这位令她身心发颤的丈夫对她并不忠诚(甚至跟她的妹妹也有暧昧之情)。爱恨情仇伴随着她,使她的生活很不平静,也使她的人生充满了着传奇,充满了彩,充满了跌宕起伏,其中,最精彩的乐章是她的美术作品,她为自己一生都没有放下画笔而骄傲。她的作品因直面苦难、咀嚼忧伤的主题与诡秘、深沉的风格而在西方绘画史上拥有独特的地位。她的艺术宣言是:“我画自己,因为我经常是孤独的;我画自己,因为我最了解自己。”
最能体现弗里达病残者自我认知的作品莫过于《受伤的小鹿》。这幅人头(特有的浓眉)鹿
身的动物就是弗里达本人,漫步在枝落躯残的树林里,满身是各方射来的箭镞,伤痕累累,依旧坚毅如豹。一张永不屈服的面庞,似乎在告诫天下的不幸者,厄运总是降临在善良的人身上,无需怨愤,也不能倒下,顽强应该是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底。
弗里达创作于1932年的《亨利·福特医院》可以说是世界美术长廊中一幅绝无仅有的画作,也只有弗里达·卡洛尔这样穿越苦难、超越痛苦的奇女子才能勾划出来。画面中的她赤裸地躺在旷野中的病榻上,床单上满是血迹,象脐带一样的6根管子连着体外的胎儿、受伤的器官。这幅画的直接动因是她的几次流产和经历,令她无法实现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夙愿——生育一个自己的孩子。因果病理也展览在画幅上:无法穿越的骨盆、冰冷的钢模器官、无法承受妊娠的器官功能,似乎一切救助都是无助,一切卫生术都是毁生术,画面的深处充满着诅咒和反叛。这里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渴望。
弗里达曾说过,我不是病了,我是整个身体碎掉了,创作于1944年的《断裂的柱子》就是真切的写照。她的生命过程中,经历了约32次外科手术,没有一次有效。《断裂的柱子》中的她描绘自己在哭泣,大颗眼泪落下,她的身体裂开,全身钉满钉子,身后是龟裂的大地,相形之下,她的脊椎成为破碎的丰碑。有些观众也许觉得这种画面太过大胆与夸张。但是,如
果潜入她的生活,感受她的蒙难史,便会毫不迟疑地接纳、理解她的笔墨恣肆。倔强的弗里达只要还能画画,就会很开心。她的画具有超现实主义的特点,又因其独特的感染力,使她不限于超现实主义。
2007年,中国美术馆举行的“墨西哥绘画-从三杰到当代”,包括墨西哥壁画三杰之首的迭戈·里维拉(弗里达的丈夫)的作品,却唯独没有弗里达。据说,中国美术馆曾强烈要求有弗里达的作品参展,但遭到墨西哥政府的拒绝。因为弗里达的作品在墨西哥被当作国宝,已经不允许出国展览了。直到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才特许弗里达的几幅代表作出国参展,让中国的观众一睹真迹。
弗里达画面上最奇诡的镜像是想像中的死亡,无论是病榻上方的死神相随(如同绑满的),还是从高楼纵身跃下,由空中翱翔到掷地有血的意象,死亡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游戏,严峻却又不乏嬉闹。很显然,画家试图消解死亡的压迫和沉重,换上一份澄明、豁达的心境。现实生活中,作品丰盛的弗里达平生只在墨西哥开过一次画展,那是1953年的春天。当时弗里达的健康非常糟糕,医生告诫她不要去现场。来宾们刚被允许进入画展,外面就响起了警报声。观众疯狂地涌向门外,那里停着一辆救护车,旁边还有一个骑摩托车的护
卫。弗里达·卡洛尔躺在担架上,从车里被抬出来,进入了展厅。她的活动病床被放安在展厅的中央,人们上前祝贺她。这一年,由于软组织坏死,弗里达不得不截去膝盖以下的右腿。这使她极端地忧郁,产生了自杀倾向。人们无法准确地核实她自杀未遂过几次。但是,她真实的死讯公布于1954年7月13日。没有验尸,也没有确切的死因报告,有谣传说这是她的一次成功的自杀,是否属实,不得而知。只是前一天她的日记里这样写道:“我希望离世是快乐的,我不愿意再来。”这就是弗里达,一个不幸却有幸,一个无比羸弱又无比坚强的墨西哥女人。
作者为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