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EW V 视野
科技中国 2019年11月
■文/封颖（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
2019年6月，美国国防部推出《美国国防部印度-太平洋战略报告：做好准备、巩固伙伴关系和深化网络化区域建设》。这份报告的出台，意味着由特朗普2017年底首先提出、后续经美国政府筹划近三年的美国印太战略的进一步深化。
一、美国印太战略的本质是遏华，战术是抬印
（一）美国印太战略的正式出炉
报告正文一共55页，分为四章：第一章简介，第二章印太战略概貌、趋势与挑战，第三章美国国家利益和国防战略，第四章延续美国影响力以实现（印太）地区目标。报告开篇即指出印太地区是“对美国未来最重要的地区”，从地理范围、人口总量、地缘政治重要性、
经贸总额等四方面对美国的稳定、安全和繁荣具有重要意义。在地理范围和人口总量方面，印太地区从美国西海岸延伸到印度西海岸，囊括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人口最多的民主国家和最大的穆斯林教徒聚集地，其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一半以上。在地缘政治方面，世界上10支规模最大的常备军中，有7支驻扎在印太地区；该地区有6个拥核国家，世界上最繁忙的十大港口中有9个位于该地区，全球60％的海上贸易要通过印太地区。在经贸总额方面，印太地区占全球GDP 的60%。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美中日）以及世界上GDP 增速最快的6个经济体也位于该地区内。
目前美国与印太地区的年度双边贸易额为2.3万亿美元，超过了与中日韩的年度双边贸易总和。
中国是印太战略指向的重头戏。在这篇报告中，中国占据最多篇幅达3页半；俄罗斯与北朝鲜次之，共占据2页篇幅。在序言中，美国防代理部长沙纳汉强调美国与中国是竞合关系，反复强调印太是美国国防部的“优先战区”。
（二）奥巴马亚太再平衡战略已被印太战略取代
有人形象地说，印太战略的诉求可归结为两方面：留住美国人，提升印度人来挡住中国人。近三年多来，即使并不关注国际局势的人也会注意到，美国政府不再沿用“亚太”说法，改用“印太”。从本质上来看，该报告是美国2017年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和2018年发布的《国防战略报告》的延续。2017年12月18日，美国政府发布《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11
美国国防部于2019年6月推出《美国国防部印度-太平洋战略报告》，意味着美国印太战略进一步深化。中国是印太战略指向的重头戏，在报告中较其他国家占据最多篇幅。其诉求可归结为两方面：留住美国人，提升印度人来挡住中国人。分析认为，“印度全面倒向美国”是小概率事件，但对中国是最坏结果。随着美国印太战略的深化，中印双边关系正在实质上演化为美中印关系，未来中印关系会处于更加重要的战略位置，而这一战略位置与我国对印度研究之薄弱极不相称。
次提到“印太”，并明确提出“印太”取代“亚太”成为美国安全战略中最重要的地区。2018年1月19日美国国防部发布2018版《美国国防战略报告》，7次提到“印太”，并提出印太地区超越欧洲和中东成为美国国防战略的首要关切。2018年5月30日，美军太平洋司令部改名为印太司令部，重新整合和规划印太地区军事力量。美军将太平洋司令部更名的时间节点即2018年中左右，就意味着美国已在实质上把“印太战略”提升为国家战略，奥巴马提出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已被取代。印太战略意味着美国将在印度洋-太平洋区域采取包括政治、外交、军事、经济等综合手段，整合中国周边的战略力量，遏制中国的崛起，维护美国霸权。
（三）美国印太战略与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同与不同
美国印太战略从本质上是取代奥巴马“亚太再平衡”战略，是美国政治精英要选择新的战略同盟力量来塑造新形势下有利于美国的国际秩序，这两个长期酝酿的战略选择不受政党轮替影响，这是两个外交战略同盟的一面。
不同的一面在于：首先，印太战略是美国对华政策第一次由军方起到关键作用。以往美国对华战略包括奥巴马亚太再平衡战略基本都是经贸方起到关键作用。其次，印太战略试图将印度作为新棋子，通过经贸手段打造美日印澳四角形联盟。美国印太战略的推出，可能是出于美国政治精英敏锐地观察到中印、中日间的固有矛盾并加以利用；
奥巴马的亚太再平衡战略针对大多
是中国周边的东南亚小国，这些国
家对中国的经济依赖性较强，往往
比较亲华。美国陆续通过《更好利
用投资引导发展法案》，成立融资
600亿美元的国际发展金融公司，
促进地区基础设施发展，诱拉地区
国家加入；又通过《亚洲再保证倡人口最多的国家前十名
议法案》授权美国政府在未来五年
每年拨款15亿美元，用于印太地
区军事、外交和经济参与和援助等
活动。综上，美国印太战略走向的
关键是美印准同盟关系是否能够形
成以及印度的政策取向。无疑，印
度的战略选择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与可塑性。
二、印度发展势头较好是美
国选其为棋子的内因
印度的经济势头向好、人口红
利、施政取向和国际舞台地位是其
显著的政治资本，也是美国选中这
枚棋子的主因。
一是从经济总量和人均GDP来
看，印度经济势头向好。国际上普
遍预测，印度11年内将成为世界
第三大经济体，30年内将成为世
界第二。2018年印度GDP总量位
列世界第七、离第五第六已很近。
高盛银行、渣打银行、OECD等多
家机构一致预测：印度GDP总量在
2019年会超过法国、2020年左右
会赶超德国、最迟2030年左右将
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
二是从人口红利来看，印度
人年轻、养老负担轻、少儿占比
大。从人口结构来看，2017年，印
度人年龄中位数仅27岁（中国38
岁）、60岁以上人口占10%（中国
17%）、人均预期寿命68.3岁（中
国76.7岁），14岁以下人口占29%（中
国17%）。从人口总量来看，多项
研究预测2022—2024年左右印度
人口将超过中国成为世界第一。从
未来劳动力增量来看，2019到2030
年10年间的亚洲新增劳动力人口
的50%以上在印度；预计2040年前
后，印度适龄劳动人口的数量将由
现在的8.85亿进一步增加到10.8
亿。届时，印度将成为亚洲最新一
波人口红利的受益者——类似于20
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
三是从施政取向来看，印度政
府有意力促以印度为核心，以越南、
印尼、墨西哥、日韩台等为辅助的
印太产业分工链的形成，以取代已
繁荣了20多年的以中国为核心、
以日韩台为辅助的环太平洋产业分
工链，达到其通过搭美国“便车”
实现本国制造业升级，并成为今后
20～30年这一国际资本主义分工
体系的最大获益者。现任莫迪政府
的重要施政逻辑就是工业化和城市
化。2014年9月，莫迪一当选就
启动了“印度制造”计划，目标是
要将印度打造为全球制造业中心。
2017年8月，莫迪政府启动了以“百
城改造计划”带动钢铁工业扩容的
产业升级工程。2018年统计数据显
示，印度粗钢产量超过1亿吨，首
次超越日本跃居世界第二（第一为
中国）。所有钢铁增量产能都将用
于“百城改造计划”中100座老旧
科技中国 2019年11月 第11期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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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中国 2019年11月
第11期102城市的交通和住房改造项目。提升城市化比例的长期目标是把农民大规模迁入城镇，为下一个“世界工厂”提供血液。莫迪政府上台以来逐步开始统一全国税制，统一全国消费市场，实施废钞令，逐步打碎土地政策、劳工政策等限制印度工
业化起飞的桎梏，以凝聚发展要素。四是从国际地位来看，认为目前全球角力三大国是美中俄，2030年将演化为美印中，全球格局将为之改变。欧美主流看法认为，未来20～30年印度在国际格局演化和变革中的地位和作用将越发重要，欧美大国普遍对印度态度向好。
三、“印度全面倒向美国”是小概率事件，但对中国是最坏结果
一是印度外交坚定地奉行大国平衡原则，是不结盟运动首倡国。亨利·基辛格在2014年出版的《世界秩序》中指出：“今天的印度正在奉行一种外交政策，致力于划一条从中东到新加坡再到阿富汗北部的横跨半个世界的军事平衡伸展弧。”冷战时期的印度游走于苏美两大阵营之间左右逢源；当前印度与美、中、日、欧、俄、东南亚的关系，正按照类似19世纪欧洲平衡的模式进行周旋。印度非常重视自己的战略自主性，不结盟运动是该国根深蒂固的外交信仰，尼赫鲁说的“要做就做有声有的大国，要么就是消亡”体现在了印度对外政策的大方向。未来这一政治原则被突破的可能性非常小，印度与大国结盟的可能性极小。
二是美国对印口惠而实不至，印度政府对此有清醒认知。美国对印的“抬”并没有采用重金援助盟友的传统模式，而是靠强化中印、中日矛盾来达到既遏制中国又强化对盟友、准盟友影响力的目的。这是因为特朗普政府奉行的总方略是“美国优先”，该原则使得美国在
处理与盟友（如日本）和试图联合的国家（如印度）的关系时，表现出一定的单边倾向，就必然导致印度因没得到实质性利益而对美国产生疏离。如，印太战略问世后，美国给予印度“支持未来的基础领域：数字经济、能源和基础设施”的首付款仅1.13亿美元。虽然美国通过出台《更好利用发展投资法》促进私人投资海外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国会也投入600亿美元抗衡中国在该地区的经济影响，但特朗普
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后，美国对该地区的战略仍存在经济空白。在经贸领域，特朗普的攻击目标既包括中国，也包括印度。
三是从3～5年中期来看，印度经济实力尚成不了地区领头羊。大国工业化路径分两步：一是建成所有工业体系门类，成为低端制造大国；二是进入所有工业体系门类的中高端，以举国之力啃下汽车、造船、半导体、钢铁、通信等硬骨头，成为制造业强国。未来五年印度将要走的是第一步。通过专注发展低端制造业，才能使大量闲散农业人口转型成产业工人，并且带动整个国家的大基建。由于印度基础建设和中低端制造业的历史欠账太多、
基础较差，目前从中国转移的产能较多地流向了越南，而不是流向印度。印度政府目前最焦虑的是如何
在与越南、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的竞争中胜出，能否承接到最大量的转移产能，能否将印度提升为地区经济引擎和有效提升印度在国际资本主义分工体系中的地位。美国当然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四是长远来看，美国印太战略既针对中国，也针对任何接近美国实力的国家。从全球战略来看，美国不允许有第二国家接近美国。中印两个国家进行较量，其中一个倒下，美国会把口指向另一个，印度政府不会看不到这一点。虽说“印度全面倒向美国”是小概率事件，但如果发生，会扭转整个美中对峙战略势态。
四、总结
随着美国印太战略的出台和深化，中印双边关系正在实质上演化为美中印关系，未来中印关系会处于更加重要的战略位置，而这一战略位置与我国对印度研究之薄弱极不相称。中印双边关系必须要放在美中印的大背景、大框架下进行思考，而不能再局限于传统的、简单的双边关系。未来中印关系会处于更加重要的战略位置，而与我国
对印度研究之薄弱、沟通理解动力之弱极不相称。总之，即便不指望从对印关系中大获其利，也要极力避免因研究太少、理解太浅、沟通太少、经营不够用心而造成印度全面倒向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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