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中医陆家龙中风病的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
陈斌(昆明市中医医院急诊科)
陆家龙,主任医师,祖籍南京,云南昆明市人,为滇中著名中医陆巨卿之子。幼即聪颖好学, 受熏于庭, 好学谭思,涉猎医典。历任昆明市中医医院副院长,昆明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 昆明市卫生局副局长,其间兼任昆明市中西医结合学会会长,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研修项目云南指导组专家, 云南省第一批、第二批老中医药带徒工作指导老师。现为云南省荣誉名中医,全国第三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人导师,全国名中医工作室指导老师。
陆老从事中医、中西医结合临床、科研、教学40余载, 治学严谨, 学识渊博, 善于中西合壁, 法古创新, 临证谨守病机, 知常达变, 对内科诸症独具匠心。笔者有幸从师学习, 侍诊左右, 颇得恩师教诲, 受益匪浅,启迪良多。 现仅就已之见闻和理解, 对陆老中风病的主要学术思想及临床经验作一粗浅介绍。
1、学贯中西,互取所长
陆老先生, 幼承庭训, 熟读中医经典著作, 博览籍,中医学基础理论甚为熟稔;青年时期, 进入
昆明医科大学系统学习现代医学, 西医理论功底亦十分雄厚。而在几十年临床实践中逐步认识到: 中西医学各有所长, 二者均为治病, 区别在于医学理论不同, 临床思维方式也不同。西医基于现代自然科学, 从人体生理、病理着眼, 依据病史、临床症状、体征, 借助于各种理化检测指际对疾病进行诊断, 以微观认识为优,侧重于辨病,利于探讨疾病发生、发展的物质基础和提供诊断的客观定量化指标。而中医则是在古代数学、哲学、天文学等基础上产生的,以宏观辨证见长,《内经》中“有诸内, 必行诸外” 确立了中医学宏观、整体、综合的思维法则。中医着眼于辨证, 根据望、闻、问、切四诊所得, 将疾病不同的病因、病性和病位有机、全面、系统地区分开, 施以不同的方药, 这一点与现代医学趋于诊疗方案个体化、集束化、循证化,在思维方式上是完全吻合的。临床上, 陆老常采用西医辨病与中医辨证相结合的双重诊断方法,既防止了片面地看问题, 又拓宽了临床思维, 对疾病的演变、转归、预后有了更为清晰、正确的认识。例如中风病的诊治中, 陆老就是根据患者的病史、临床表现、体征, 结合头颅CT、心电图及实验室检查作出西医诊断,以此区分缺血性中风和出血性中风,以免在出血性中风中误用、过用活血化瘀药,贻误病情,这样既有利于患者的,更恰当地选方用药, 提高临床疗效,同时对杜绝医疗差错事故、防范医疗纠风有着肯定的作用,有效地保护了自己避免了不必要的医疗纠纷, 让中医发展走上良性道路。在此基础
上又依据中医病因、病机理论进行分析, 制定出一套相关的方案。陆老认为中风病大多源于平时摄生不慎,饮食不节,以至内伤积损,肝肾失养,气血生化不足,造成病理产物瘀血、痰浊的产生,最终阴阳失调、气血逆乱,产生风、火、痰、瘀痹阻脑脉而发生中风。因此风、火、痰、瘀、虚是中风病病因的五端,病性本虚标实。西医是辨病用药, 同病同治。而中医强调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病因之间是相互关联共同构成了其发病病机,时应细勘病机,审证求因,个体化看待病情,因人而异, 因证而异, 可异病同治, 亦可同病异治,灵活多变,但万变不离其宗, 即辨证论治,不拘于一说。临床中或从风论治,或从痰论治,或从瘀论治,或从虚论治,或熔诸法于一炉,皆从病证所见,随证变方。
2、重视补气,强调以平补、运补为主,反对峻补、壅补
陆老在40余年临床实践中体会中认识到人生于宇宙之间, 得气则生, 无气则死, 分秒之际, 均不能离开气,如鱼之不离水也。正如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所云:“夫元气藏于气管之内,分布周身,左右各得其半。人行坐动转,全仗元气。若元气足,则有力;元气衰,则无力;元气绝,则死矣。故平生所经历病案, 凡沉病之证, 认为十之八、九皆病于“气虚”,尤以老年人之中风证更能说明因气衰血癖而卒然跌仆, 乃至中风。因为“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 气运则
津布, 气虚则推动无力,津血停聚, 形成瘀血、痰浊。所以中风之实主要归咎于瘀血、痰浊,中风之虚主要责之于气虚。若气的运化正常则血行津布,贼邪将无处焉附,脉络畅通,从而缓解中风的临床表现。因此益气贯穿于脑梗塞的始终,是老师脑梗塞的特之处。陆老补气,多以平补、运补取胜,而不恃峻补图近功,反对一味壅补。他认为气虚的形成与脾胃关系最为密切,脾主运化而升清,为气血生化之源。“脾以运为健, 胃以通为补”。重在甘平助运, 脾得健运则气化有源,胃得通达则升降有序。临证中喜用黄芪配伍白术益气健脾,反对动辄随意选用人参、甘草之甘腻壅补, 反碍气机, 助湿生痰。气虚明显,与太子参或党参相伍则益气之力更彰。眩晕、脑鸣配以葛根、天麻增强升阳降浊之力。痰湿偏重, 以苡仁、白扁豆、山药、法半夏、陈皮健脾化湿佐以芳香辛开。胃纳不振的, 加谷芽、麦芽悦脾醒胃。
3、善补肝肾,慎用温燥
陆老根据依据多年临床经验, 强调针对中风病本虚标实, 肾为先天之本, 元气之根, 水火之宅, 五脏之阴非此不能滋, 五脏之阳非此不能发。中风病的发生根于元气亏损, 其防治必须补肾固本,肾脏精气充沛, 则可延年。 因精气互生, 阴阳互根,故补肾有别他脏,既要填精滋阴, 亦勿
忘助阳化气,使精血津液生化有源,恢复肺、脾、肾对于水液输布的功能以消化壅滞脉络之顽痰,濡养脏腑经络,调畅气机,有利于气血津液的输布,以起瘫救痿,其为治本之至要。即所谓阴中求阳,阴平阳秘之理。不可一见滋水涵木辄妄投大队滋肾养阴之药;亦不可一味追求滋肾填精而采用熟地、胶类等味厚质稠粘腻之品,因风木过动,中土受伐,不能御其所胜。脾胃不健者难于运化尤易发生滞膈满,导致痰浊阴霾更甚,犯虚虚之弊。但也需慎急于求成温燥太过, 损阴致阳亢动风,必须采用阴中求阳之法。临床中多选用白芍、麦冬、制首乌滋液熄风,濡养营络,补阴潜阳等药配伍桑寄生、炒杜仲等温柔濡润,通补肝肾。其中桑寄生、炒杜仲虽性皆温,但其质濡润,为味胜于气之药,即所谓阴中之阳,与附子、肉桂、淫羊藿、巴戟天等纯阳之品不同,用之温而不燥,反能补阴。这样潜填固纳之后,气血平调,痰浊不塞,徐图清补,以滋肾养肝、填补精血,根基得固而无动风伤阴之虑。其中制首乌,味苦、甘因法之名的演员, 性微温, 归肝肾经,善补肝肾、益精血, 如《本草纲目》中言此药能养血益肝,固精益肾,不寒不燥, 功在地黄、天冬诸药之上。是以本品性虽微温而不燥, 既无伤阴之虑, 又无一般滋阴药之滋腻生湿困脾碍胃之弊, 且味苦还能坚阴。桑寄生味苦、性平, 归肝肾经, 《本草逢原》中所述“得桑之余气而生, 质厚而柔, 不寒不热, 取其补肾养血而可益肝肾、强筋骨之功效。若肝阳上亢,风火相煽上犯清窍而头痛,加钩藤、磁石、珍珠母、石决明等平肝
潜阳,但金石类药材仅为应急之品, 而不宜久服,中病即止。虚火上浮所致颜面潮红、烘热、耳鸣加炒黄柏泻火坚阴。失眠、心烦加秫米、夜交藤和胃养心安神。
4、平补脾胃,调气和血,可安五脏
陆老常教导我们:“中土为四运之轴,上输心肺,下益肝肾,外灌四旁,充养营卫,脾胃一健,则谷气充旺,可令五脏皆安”。故脾胃健旺, 可生心血、实肺气、养肝血、充肾精, 许多慢性脏腑疾病, 包括四肢九窍诸疾, 以整体辨证, 从脾胃入手, 常能获得一定效果。故调治脾胃, 具有较脾胃本身远为广泛的重要意义。脾胃调补,总之以药性甘温,轻补、平补为主, 斡旋气机,以恢复脾胃转输、升降、运化功为主,过剂反伤脾胃。常选用黄芪、白术补气,白扁豆、茯苓、薏苡仁健脾渗湿,陈皮行气悦脾,秫米和胃安神,炒谷芽、炒麦芽、焦山楂健胃助运。多不用参,黄芪临证中也多15-30克左右,认为过用则反易滞气生满,壅塞脾胃运化功能。对于活血药的运用,陆老也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他认为中风病源于正气亏虚, 络脉空疏,方有瘀血、痰浊阻滞经络而发生本病,调补正气为主,劫痰化瘀攻下之法,非其根本所宜。若正气尚足,自可祛邪外出,戕伐正气,反致饮停瘀滞里结,造成恶性循环。对于中风病兼有瘀血的情况,需掌握标本、先后、主次, 恰当选用活血药,方能治病求本。临床
中遵循血主濡之,常选用当归、川芎、紫丹参以养血柔肝,行血和血,且剂量较轻。对水蛭、虻虫、红花、桃仁之攻血峻剂,常告诫我们需慎重使用,且应中病即止,不可多用、久用,否则与调补大法互相抵悟。对于三七的使用,陆老提醒我们注意,其一方面具有活血散瘀的作用,另一方面还有甘温补益的作用,气味与参类似,曾有古人认为其同补药用补,入行瘀药则攻,较为特殊,临床运用中需多观察,总结完善其药性特点。纵观陆老遣方用药平淡轻灵, 绝不弄险逞怪,过用寒凉辛温、滋腻质重之剂,煎煮成汤, 药气轻灵,药味甘淡,既不损伤正气, 又能灵动气机, 也利于患者接受。使脾胃之气渐强, 运化得力, 正气渐复,于平淡中往往可见卓效, 有时还可起沉病痛疾。正如费伯雄《医醇賸义》所言“天下无神奇之法, 有平淡之法, 平淡之极, 乃为神奇,否则眩异标新, 用违其度, 欲求近效, 反速危亡, 不和不缓故也”。始悟中医的精髓就在于阴阳平衡, 生病即阴阳失衡, 即是通过轻微的调拨使其回归平衡,平淡用药足以显奇。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