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与父辈》看文学创作中的共鸣
《我与父辈》是一部能够激发读者共鸣的作品。以《日光流年》、《风雅颂》等长篇小说享誉文坛的阎连科,擅长写豫地风情,每部小说都是将思绪拉回到魔幻的耙耧山脉,以乡村的奇事抵御都市时尚的侵袭。在长篇散文《我与父辈》中,阎连科同样真切地描绘了那场由记忆组成乡村梦,比小说更真切,更值得回味,也更能与读者产生一种强烈的共鸣。
文学作品如何才能做到作者与读者在思想上、情感上产生共鸣,笔者试图通过《我与父辈》这个文学作品去寻一些答案。
在文学创作中的“感”能产生共鸣。阎连科创作《我与父辈》是在为自己的四叔奔丧过程中,猛然意识到自己父亲一辈的亲兄弟三个,叔伯弟兄四个中,一个个都已经丢下这世界,丢下这些晚辈,不管不顾地离开尘世,在作者妹妹要求他写写父辈的事情,也写写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这样一个无意的请求下,激发了作者内心深处的一种写作的欲望,也唤醒了铭刻在作者记忆深处
那些无法忘记的往事。在这样一种无法遏制的写作欲望下,阎连科是有感而发的,而且可以说是不发不快的,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无病呻吟,一个个字仿佛都是从作者的内心深处蹦跳出来,这样的文章当然能够引发读者的共鸣。
对“有感而发”作一个准确而具体的定义是比较困难的,因为它是文学创作中的一种状态。一个文学作品要打动读者,引起共鸣,首先要能够打动作者本人。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柔软的地方,当一些事情或者回忆触摸到这样的地方,你会被打动,一个文学创作者这个时候需要做的就是通过你的文字去传达你的打动。要珍惜自己心中一动的时候有感而发。有的时候这种打动是一种痛苦,不要回避,咬着牙往下写,哪怕自己痛不可忍。阎连科在写《我与父辈》的时候就感到了一种歉疚和不安,据说写作过程对他而言不仅痛苦,也是一次深刻忏悔,他几乎每写一章都会落泪。正因为如此,才能激发读者的共鸣,我们才可以放心地与作者进行心灵的沟通与对话,才能让我们跟着他的笔触去感动和感恩。
记得曾经在《北京青年报》的“冰点”栏目中,看过一篇文章,名字叫《五叔五婶》,写的是大山深处的一对夫妇,因病致贫,生活艰辛,两个儿子学习优异却面临辍学的这样一个真实故事。记者凭着一封读者来信的线索,不远千里爬山涉水到了大山深处的五叔五婶,经过
细致的采访后写出了让很多人产生共鸣的好作品。作者在采访结束返回北京的列车上,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我觉得生活在北京是一种犯罪。正是这样的感动让当时很多的读者产生了共鸣,记得 “我觉得**是一种犯罪”这个句式在当时使用频率一度相当高,与之相应的是社会上掀起了一股主动的捐资助学的热潮。文学创作中的真更能引发共鸣。文学来源与生活,又高与生活。但是正是文学中的那些真实,往往更能激发读者的共鸣。《我与父辈》从自己的童年开始写起,把人们带回到上世纪那个充满贫穷和饥饿的年代,讲述了生活在偏僻农村里的父亲、大伯、四叔坎坷而平淡的一生,以及自己的成长经历。作者正是通过一些回忆中的真实的片段,让经历过的人产生一种共鸣,而没有经历过的人,透过文字仿佛能够看到当时生活的一种画面,产生一种警醒和启迪。
“二说:‘连科,念高中,不去了。还是你去吧。’”,读到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心里涌动着一种既酸又暖的感动。虽然我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我初中的一位同学却是这一遭遇的现实版。当时同样是学校的尖子生的我俩,当我在初三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上高中考大学的时候,我的那位同学却因为家里已经有一位已经在上高中,只能选择读中师,因为中师不需要太多学费,而且三年毕业后就能够当老师,挣工资,补贴那个贫穷的家庭。我的那位同学,是哭着在志愿书上做出了“中师”的选择。
文学中的真实能够让读者由此及彼地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从而产生共鸣,使得文章的内涵得到无限的延伸。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好的文学作品就能够产生这样的效应,因为这样的作品能够激发读者去联想,而一百个读者会有一百种不同的经历,带着自己对生活的理解来解读作品,当然会有一百种不同的体验。
现在的文学创作中,存在一种不好的趋向。许多网络小说,内容看似热闹,可仔细阅读会发现大多作品中充斥着想象的“真实”,充斥着为满足读者好奇的离奇的“真实”,充斥着为迎合荷尔蒙的香艳的“真实”……在网络上我们能够看到每天都会有无数的新书诞生,可是真正值得一读的却凤毛麟角,而一些可以称得上优秀的作品就更加稀少。网络上的创作氛围可以折射出目前文学创作中缺乏精品的尴尬。在图书馆的书架上,还是牢牢地被那些曾经的经典文选作品所占据,真正能够激发读者共鸣的新书越来越少。
其实真是文学作品的生命之所在。为什么现在我们很多的正面宣传经常不被大家所接受,其中最大的因素在于宣传报道给人们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们的一些主流媒体在宣传正面人物的时候,往往追求高、大、全,忽略了大人物平凡的一面,真实的一面,这样的宣传让人产生怀疑,这个人还是人吗,还是普通人吗,简直就是神啊。
文学创作中“情”能产生共鸣。在《我与父辈》中让作者和读者产生共鸣的是亲情。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是中国人的传统的伦理价值观,是我们共同的期许、祝福和诺言,也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之一,它充满人性的光辉。而在书中,作者一直是怀着一颗十分歉疚和追悔的心,一字一句一言一语地在反省着自己,越反省越凄苦,越反省越深刻,也越反省越挚爱。“父亲可能是——也许本来就是因为我而过早地告别了虽然苦难他却深爱的世界”,“我没想到,活到今天,父亲对我的痛打,竟使我那样感到安慰和幸福,竟使我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会拿手去我儿子头上摸一摸”。人生就是这样的吧,哭过了才学会珍惜笑脸,生活的不圆满才让生命变得不再那么肤浅。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是我读这本书的时候与作者的最大共鸣。作者在文章中说到清理一下他所欠的债务,而这债仅是十块钱的数字。在他父亲病重的时候只想看一场少林寺的电影,那时候十元钱就能够包一场,他曾经想实现他父亲临终前唯一的愿望,让他父亲亲眼目睹一下他一生都有些津津乐道,飞檐走壁的那种神话和传说,可是他没有这么做,是小气吗?当时的确日子过得很艰难,可是更重要的,不止是客观上的条件,是否能承受,而是从小没有养成那种体贴孝敬,因为那时候他身上有十七元钱,他是可以做到的。但他没有做到成为了他一 生的遗憾。当读到这个章节的时候,我不断放慢阅读速度,到最后掩
上了书页,陷入静静的思考。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在家里生活艰难的时候,嗜烟如命的他,抽着市场上价格最便宜的劣质香烟,有一次在外做生意的舅舅春节送了他两条高档香烟,可他第二天就拿到经常买烟的烟摊上换回了10条价格便宜的烟。因为当时母亲没有工作,而我又固执地要上高中考大学,父亲在尽量收缩自己的开支,为我凑够上学的学费。当时,我想,等我大学毕业,第一个月的工资,我一定要买一条市面上最贵的香烟送给父亲,并亲自为他点上。可是,我的这个愿望没有实现,当我毕业工作的时候,父亲因为一场病,在医生的要求下已经戒烟了。于是,我有了和阎连科一样的遗憾。
亲情、友情、爱情都是文学创作中最容易引起共鸣的题材。以爱情为例,在金庸笔下:郭靖的专情、杨过的痴情、灭绝师太的绝情……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正是这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唤起了我们曾经的武侠梦。文学创作中,情真方能感人。眼下一些作品善于煽情,甚至是滥情,除了诓骗涉世不深的青少年外,也就能算一个文字的垃圾,甚至是毒草。
文学创作中“实”能产生共鸣。这里所说的实是一种朴实。首先是文字的朴实,产生共鸣的文字不一定需要多么华丽。《我与父辈》中作者用洗尽铅华、清新质朴的文字,描述一个个生动的生活场景,让没有类似经历的读者都能够身临其境,感同身受,这是让更多读者产生共鸣的基础。如果文字深涩难懂,读者连意思都不明白,又如何产生共鸣呢。
其次是思想的朴实。传说中的巨人只有脚踏大地才能力大无穷。文学创作也一样,作者对于读者应该是一种平视的角度。自以为是把自己放在传道者的高度,高高在上的俯视,妄图用自己的作品向读者灌输某种理念,其作品难免曲高和寡。
看看这样一段文字的细节描写:他拧开门把,大踏步地走进门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我,伸出温暖的大手与我相握说,“欢迎,欢迎”。大家看看这段细节描写,是不是似曾相识。这里面一个细节都没有,写得细不叫细节,全是废话,只要是一个健全人,不能做到这样才奇怪呢。细节应该跟好莱坞电影里面的“马鞭”一样,凡是镜头晃过马鞭,这马鞭肯定有用。我们文章一出现细节,它必然是有用的。
从《我与父辈》书中对不同人物的刻画,我们可以看出人物的语言、行为、背景,对主题、思想、感情和性格刻画有强烈修饰作用的,有关的才叫细节,无关的不叫细节。对细节的使用恰当就好。在众多的细节中,那些镜头感强的,符合人物性格的细节是不能放弃的好细节。
比如书中描写了这样一个细节“父亲和大伯商量事,多半不在屋子里,而是弟兄两个坐在院子的屋檐下。至亲无语,挚情少言。”读到这里,我眼前仿佛浮现出文字所描述的镜头,脑海里面仿佛已经放映出这样的一个小电影,这样的细节当然能够让读者产生共鸣。
《我与父辈》是一部能够激发读者共鸣的作品。因为这种共鸣,让我在合上书页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父辈,自己与父辈的那些往事。
阎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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