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两个女人的生死联盟
马瑞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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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话王熙凤（七）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是王熙凤和秦可卿的生死联盟。秦可卿托梦说凤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这个“英雄”果然来了次漂亮治丧，并把对秦可卿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限度。偶然雪中送炭的王熙凤最终还是讲求势利、功利、利己主义，只会锦上添花。
我在《马瑞芳趣话〈红楼梦〉》一书中已剖析过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是放在“秦可卿之死”这一红楼事件中阐述的。现在我换个角度，从曹雪芹创造《红楼梦》核心人物王熙凤入手，重新审视这段故事。
关于销售技巧凤和秦可卿本是《风月宝鉴》中的风月人物，她们的主要风月故事是被删除的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和王熙凤毒设相思局故事的前身。进入《红楼梦》后，曹雪芹对这两个人物的构思和定位发生了变化。秦可卿仍是淫丧天香楼的，采用暗写；王熙凤成为英风俊骨的女强人，采用明写。二人分道扬镳的标志性“建筑”是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520送男朋友什么礼物比较有意义这说法是不是太离谱了？我们以《红楼梦》文本为依据，看看这样说有没有几分道理。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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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悲情送密友
王熙凤为什么协理宁国府？是因为贾宝玉推荐、贾珍向王夫人请求、王夫人点头，更因凤生平爱揽事。这当然不错。但还有个重要因素，凤和死者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王熙凤是在为秦可卿两肋插刀。在我看来，轰轰烈烈的协理宁国府，从心理脉络上看是凤悲情送密友。
凤和可卿本是闺中密友，凤深知可卿因何而死，她不避物议，挺身而出，协理宁国府，既是卖弄才干、邀买人心，也是痛惜可卿不幸，帮贾珍遮盖丑闻渡难关，送闺中密友体面上路。
第一，凤和秦可卿乃闺中密友。
套用凤说过的话“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再坏的人也有一两个好朋友。凤和可卿就是好朋友。
凤和秦可卿关系好，最早反映在凤和秦钟见面。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宴宁府宝玉会秦钟”，凤一见秦钟就非常喜欢，“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携了这孩子的手，就命他身旁坐了，慢慢的问他，几岁了？读什么书？弟兄几个？学名唤什么……”凤的丫鬟媳妇马上报告平儿，平儿知道凤跟秦氏友情深厚，立即送过一匹绸缎、两个“状元及第”金锞子，作为凤给秦钟的见面礼，凤还说“太简薄”。凤对秦钟友好当然因秦可卿是她的闺中密友，爱屋及乌。
第二，凤对秦可卿跟贾珍的关系洞若观火。
第七回凤带宝玉到宁府赴宴，返回荣国府时遇到焦大醉骂。凤和贾蓉听到“爬灰的爬灰”，都假装没听到，幼稚的宝玉问凤是什么意思，“凤听了，连忙立眉嗔目断喝道：‘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混唚，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还倒细问，等我回去回了太太，看捶你不捶你！’”
一向对宝玉巴结唯恐不周的凤突然穷凶极恶，反映出凤掩盖真相的心情多急切。凤敢回去“回太太”吗？绝对不敢。她不过是急不择言叫宝玉闭嘴。
堂堂国公府最肮脏的情事“爬灰”，恰好发生在自己闺中密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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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组词组上，而且因老仆醉骂赤裸裸地摆到公众面前！凤多么难堪和焦虑。她能用吓唬小孩子的办法堵上宝玉之嘴，但岂能堵住贾府飞短流长？此时凤心里肯定很清楚，焦大醉骂的丑事一旦暴露，很可能导致自尊心很强的秦可卿自杀。靖藏本有这样的评语：“焦大之醉伏可卿死，作者秉刀斧之笔，一字一泪，一泪化一血。”早上空腹喝酸奶
第三，凤曾劝慰秦可卿。
曹雪芹本来写“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因畸笏叟干与，将秦可卿之死改成是病死，这样就有了凤对秦可卿的探病描写，但在字里行间透露出凤深知秦可卿“病根”，担心秦可卿顶不住外边的舆论而寻短见，温和委婉地劝解秦可卿。
第十一回“庆寿辰宁府排家宴，见熙凤贾瑞起淫心”中穿插着写秦可卿之病，凤谈到秦可卿病重时，“眼圈儿红了半天，半日方说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个年纪，倘或就因这个病上怎么样了，人还活着有甚么趣儿！’”凤这个女强人很少如此动感情，“眼圈儿红了半天”，说明她跟可卿友谊之深。接着，凤和宝玉一起到秦可卿那儿探病，待宝玉和贾蓉离开，凤“劝解了秦氏一番，又低低地说了许多衷肠话儿”。冯其庸先生《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颇注意这段描写，认为，“写凤与可卿衷肠低语，喁喁切切，不为外人所闻，读者遂以为是为解焦大之骂云云。雪芹擅着此虚空之笔，令读者揣摩遐想，而自己不留痕迹，真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也”。这是相当敏锐的观察。
凤和可卿低诉衷肠确实是高明的“不写之写”。凤跟可卿的衷肠话为什么一定得在贾蓉和宝玉离开才说？当然是不便叫他们二人听到；衷肠话为什么得“低低地说”？因为是背人的话，连服侍的人也不能让他们听到。如果是劝解病人好好养病，哪儿用得着这样藏着掖着！凤显然深知，秦可卿之病不是真病而是心病，焦大之骂是病根。那么，这“许多衷肠话儿”可能是什么话？无非是劝解秦可卿想得开的辩辞。聪明的凤肯定连类似“爬灰”的字眼都不提，只是囫囵吞枣地劝秦可卿善待自己，比如“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比如，不要理睬“醉汉混唚”；比如，管他人怎么样胡说八道，千万得想得开、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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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个样子给人看……。其实，这衷肠话不管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都可能不恰当，不写具体的“衷肠话”最妙。
但是，不管凤如何做思想工作，秦可卿还是死了。不论秦可卿办过什么丑事，她最终用人生最宝贵的生命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一个本来袅娜风流、温柔和平的美女就这样殒落，曹雪芹给秦可卿的判词、歌词显示出深深的悲哀和婉惜。
唯一的闺中密友就这样告别了人生，凤感到深深的疼。
秦可卿临死向凤托梦说：“你也不送我一程。”
凤协理宁国府，正是好好地送了秦可卿一程。
怎么送？把一桩“爬灰”暴露的丑事，办成尽可能风光的豪门大丧。
婶婶，你是脂粉队里的英雄
秦可卿向凤托梦，刚念完“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凤听到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她在睡梦中被报丧之音惊醒，听人报告“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闺中女子听说好友死了，还不立即放声大哭？凤却不。她表现出的不是感情用事而是理性思考，“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病重的人死了，会把她吓一身冷汗？而且接着思考了许久？当然不是。这时凤立即做出的判断肯定是：可卿果然自杀了。怎么办呢？“只得忙忙地穿衣，往王夫人处来”。宁府蓉大奶奶不明不白死亡，荣府琏二奶奶有啥招数？凤只能跟着王夫人等行事。但是凤有女强人的特点：瞅准机会，迅捷出手。
接着发生一件件事情：贾珍如丧考妣，哭得像泪人儿一样；尤氏不早不晚犯了旧疾；贾珍恣意奢华寻棺木，为丧礼风光给贾蓉捐官；秦氏大丫鬟瑞珠撞死，小丫鬟宝珠请任摔丧驾灵义女……
一切的一切，都暗示秦可卿“病死”背后的真情：贾珍“爬灰”为家人和尤氏发现，可卿羞愧自杀，一向柔顺的尤氏给贾珍撂了挑子，撞破丑事的丫鬟用不同方式向贾珍宣誓保密、效忠。
对贾珍来说，最心疼的当然是可卿之死，最要命的却是尤氏，这样既让宁国府乱成一锅粥，更使秦可卿因何而死、尤氏为何而
怎么在头像上加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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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成了关注焦点。贾府头号花花公子愁得连拐棍儿都拄上了，看来贾珍对秦可卿动了真情。
贾宝玉“无事忙”这次忙到点子上，他给贾珍出主意邀请凤出山。贾珍求王夫人同意凤“屈尊一个月”协理宁国府时，说了许多理由，最后一条是眼里滚下泪说的：“婶婶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
凤紧接这句话对王夫人说：“大哥哥说得这么恳切，太太就依了罢。”
凤主动出手，当然是因为曹雪芹明确写的原因：“那凤素日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虽然当家妥当，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服，巴不得遇见这事。”我认为，在凤潜意识中，就是贾珍说的“只看死了的分上”这句话，强烈地触动了她对闺中密友的怀念和怜悯，此时，帮助贾珍度过难关，
风光地发送可卿，不叫闺中密友出丑，应该在凤的考虑之中。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也正是以实际行动证明秦可卿托梦说的话：“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
凤平素不喜欢跟妯娌打交道，可卿是她唯一的女性朋友。她们为什么这么要好？曹雪芹没写。朋友之间总该知根知底、同声相应吧。秦可卿风流放荡，但也聪明过人，慧眼识英雄。她说凤是“脂粉队里的英雄”，是整部《红楼梦》从小说人物嘴里说出的对王熙凤的最高评价。秦可卿认为，凤既是女中豪杰，又能压倒须眉。她的评价，尽管是在梦里说的，却说到自视甚高的凤心坎上了。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就有点儿“拼将一累报知己”的意味。
秦可卿梦中跟凤论英雄，和《三国演义》曹操跟刘备煮酒论英雄，有异曲同工之妙。
2021国庆节祝福祖国其实，凤对贾府的脂粉衩，对最主要的妯娌李纨和尤氏，都有点儿居高临下，有点儿“裙衩英雄舍我其谁”。
李纨青春守寡，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在贾府只“分管”照顾几位小姑子，既没有权力，也没有权欲。跟没理由也没条件做“英雄”的李纨相比，凤当然是脂粉队里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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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凤大闹宁国府时对尤氏来了番大批判：“自古说‘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你但凡是个好的，他们怎得闹出这些事来！你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儿。……”多瞧不起尤氏！
这个一直以软弱顺从面目出现的尤氏，也没有做脂粉队英雄的条件，但是，她一，凤的英雄就做成了。
这位脂粉队里的英雄治理宁国府最醒目的是：
第一，她没到任就先考虑宁国府原有的弊病：“凤儿来至三间一所抱厦内坐了。因想：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此五件实是宁国府中风俗。”然后，她来了个包干到人、责任到人、赔偿到人，宁国府的混乱局面，立即消除。这就是“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第二，她摆出宁国府“全当家”姿态，在宁国府种起承包制“试验田”。凤接手，马上把宁国府整个管理揽过来，先发表了长达五百言的“就职宣言”，明确分工，宣布制度，快刀斩乱麻，宁国府过去的无头绪、慌乱、推托、偷闲、窃取等弊端，一天工夫荡然无存。此后，凤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天天卯正二刻就过来点卯、理事”，她以“治理”气魄“协理”，协理宁国府变成“全天候全方位管理”，她把临时来宁国府帮忙当成显示自己管理才能和治家气魄的机会，以我为主，我行我素，大刀阔斧，赏罚分明。有人点名不到，立即拉下脸，打板子，扣月钱！荣国府这位“客卿”居然得意忘形到在宁国府“挥霍指示，任其所为，目若无人”。
第三，她成为丧礼上“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最耀眼的巾帼明星。贾珍拜托凤协理，本不是彻底治理宁国府，“惟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让凤以宁国府“临时礼宾女司长”面目出现，迎来送往，接待诰命和堂客。凤果然不负所望，“一应张罗款待，都是凤一人周全承应，合族中虽有许多妯娌，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脚的，或有不惯见人的，或有惧贵怯官的，种种之类，俱不及凤举止舒徐，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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