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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今传媒》2021年第11期
摘 要:继2019年电影《我和我的祖国》打破传统宏大历史题材的史诗叙事模式,将微观视角下的平民叙事聚焦个体身份认同与国家形象建构,以更为贴近平凡生活与社会现实的故事选材衔接个体生命与时代使命之后。如今,影片《我和我的家乡》作为2020年的国庆献礼片,正进一步为讲好中国故事、传递中国声音贡献时代力量,在打破献礼片叙事壁垒与人物距离感的同时,以聚焦现实生活的个体化微观视角讲述城乡变迁与精准扶贫进程中的“平民英雄”故事,实现小人物的升华与平民美学的表述,彰显弥足珍贵的家国情怀与个体担当。
关键词:《我和我的家乡》;微观叙事;平民英雄;国家形象;时代使命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1)11-0081-04
范伟主演的电影 一、国家形象建构下的平民叙事
电影不仅承载着影像内容表意与大众文化传播的功能,还是书写文化价值、引导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媒介,自然会受到“一带一路”倡议与相关电影产业政策的深刻影响。2012年11月,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强调人类只有一个地球,各国共处一个世界。面对当前世界复杂多变的政治经济格局,国际社会日益成为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這一时代命题,旨在倡导世界各国在谋求本国发展的同时,也要致力于促进各国共同发展、合理关切,这一人类社会新理念无疑为寻求人类共同利益与共同价值赋予了崭新的内涵深意。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便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相呼应,而后,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的召开,不仅为世界经济发展注入全新活力,还进一步推动了世界各国间的文化交流,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国家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中国电影在借助“一带一路”发展理念兼收并蓄并建构崭新的文化范式的同时,也紧随时代的发展变革提出建设国家形象的时代议题。“在国家政治、经济、文化快速转型的大背景下,中国电影开始了从文化事业向文化产业的结构性转变”[1]。2019年10月,
十九届四中全会所提出的关于国家形象定位与价值取向以及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治理理念,必然会贯穿中国发展改革的各个阶段与多重维度,全会提出的关于坚定文化自信,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与文化创造力更好地构筑起中国精神与中国力量这一文化使命,也必然会为中国电影创作实践指引未来发展的新方向。
纵观过去的主旋律电影创作,银幕影像往往致力于塑造具有崇高爱国情怀、民族精神与道德品质的“高大全”式英雄人物形象,宏大叙事中的英雄形象书写中内蕴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彩,导致英雄叙事话语僵化,与观众愈发疏离。随着文化语境的转变与传播方式的多维拓展,新时代中国电影面临更多的机遇与挑战,中国故事也被赋予了更多的可能性。由此,要想真正讲好中国故事,在中国电影的国家形象建构与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书写中建构个体身份认同,便更应当注重电影中灵活多变的叙事视角与复杂交织的叙事逻辑的综合运用。影片不仅要以多元化叙事策略讲述中国故事以传递中国精神,更要以微观视角关注中国社会各阶层中普通人的个体话语,在个体的生命观照与细腻情感描绘中,塑造甘于平凡却闪烁人性光辉的“平民英雄”形象,在凸显个体生命与情感体验现实意义的基础上,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进而书写浓厚的家国情怀与国家文化身份认同。
在2020年国庆档影片《我和我的祖国》之《最后一课》的叙事段落中,影片通过流畅细腻的银幕影像呈现出新时代中国农村与社会建设的新面貌,以及其中为国家文化建设、国家基层教育事业无私奉献的“平民英雄”像。不同于以往主旋律影片宏大历史叙事与直白不加修饰的大众化意识形态“询唤”,观众会在影片的历史真实书写与平实舒缓的叙事节奏中产生共情与共鸣,进而实现镜像式的国家认同与个体身份认同。“影像是故事表达的载体,如果说影像是电影的外衣,那么中国故事则是中国电影跨文化传播的根基所在”[2]。不难发现,新时代中国电影正在积极寻一种更易令观众接受和认同的英雄形象建构与主流价值观念书写方式。当下,影片塑造的英雄人物形象与传统历史叙事中极力烘托的伟人形象全然不同,主要表现为英雄的自我把控能力与常人无异,且可以是存在于每个人身边的平凡普通人,是同样受个人情感驱使、存在性格缺陷的平凡英雄,这种抛去华丽辞藻、将叙事视角聚焦微观视角下的平民叙事,不仅体现出新时代中国电影对“平凡却不凡、隐秘而伟大”这一深刻哲理的熟稔把握,还在主流话语的隐性表达中适时输出核心价值观念,推动中国电影与大国意志的对话以更易于大众接受的方式复归。
由此可见,尽管在极具情绪张力的《最后一课》叙事段落中,望溪村原始的乡村风貌已在现代化的城乡建设中蜕变,但那一段特定历史时空所承载的一代青年知识分子在闭塞艰苦
环境中默默奉献的青春岁月,以及乡村孩童渴望得到教育的稚嫩纯真梦想却始终值得铭记。学生们还原复刻的1992年乡村面貌,不仅在并行对比中更为清晰地把乡村建设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呈现在观众面前,还彰显出范老师心系乡村教育建设的岁月深情,并将整个段落笼罩在岁月变迁的感伤与失落氛围中。诚然,乡村记忆已然模糊了原有样貌,接踵而来的便是城市迷宫中的新发展、新空间,社会发展的时代浪潮滚滚向前,无疑也对中国电影发展提出了全新挑战,而如何克服前进道路上的重重阻碍、突破未知阻力以抓住中国电影转向的新机遇,便成为当下新时代中国电影发展探寻新路径的关键问题所在。
二、微观聚焦下的个体生命观照
在《最后一课》叙事段落中,范伟所饰演的范老师年轻时曾在望溪村支教并度过十载光阴,影片中范老师既没有高大魁梧的身形,亦没有俊朗的外貌,而是以白发苍苍、满脸胡茬的苍老形象出现。在范老师痴呆恍惚状态与清醒状态的交错递进中,影片以多维度的人物性格刻画,生动呈现出一位勤勤恳恳、致力于乡村教育的平民英雄光辉形象。影片伊始,在西式布局的房间中,范老师晕倒在卧室地板上,在被房门外的儿子叫醒后装作若无其事而拒绝其体检建议,径直地穿上笔挺的西装前往西方现代化的校园上课。对其连续动作的细节刻画,
不仅表明范老师对教育事业由衷地热爱与执着,更彰显出于其本身而言,教书育人便是信仰一般的存在,同时亦为影片铺叙悲剧底。而后,范老师在课堂上由于病情恶化晕倒在地,病情确诊的结果是由于脑梗塞所导致的阿尔兹海默症,苏醒之后,他脑海中的一切过往记忆都开始走向迷乱,就仿佛是在拼凑一张零散的地图,而这张地图的时间指针便停滞在遥远的1992年,停留在浙江秀丽的千岛湖旁闭塞的望溪村中,他为学生们上最后一堂课时的场景。生病后的范老师每天都会自顾自的说出零散话语、穿起压在箱子里的陈年旧衣,而这些记忆碎片亦都指向了他对望溪村孩子们理想与渴望的强烈执念。多年前小男孩在课堂上用黑白画笔勾勒出对缤纷多彩校园的未来想象,这幅简单的图画始终烙印在他记忆的最深处,成为他此生魂牵梦萦的精神寄托所在。
乡村记忆,不仅承载着范老师在望溪村中勤恳教学的十载青春,更代表的是一代又一代扎根于乡村基础教育建设的知识分子平凡却伟大的不懈追求,是他们始终不变的深情所在,这种执念也代表着漫长时光流逝中,社会发展与个体记忆之间形成裂隙的复杂社会命题。影片中范老师的学生长大后都回归到望溪村中,无论是在家乡养殖蜜蜂与蝉蛹、开饭馆、开民宿,还是加强观光景区建设,这些曾受教于范老师的乡村青年始终不忘初心,循着范老师的足迹,以自己的方式为家乡建设奉献着青春力量,亦能够在潜移默化中感召更多观众投身于
美丽的新农村建设。面对十年如一日坚守在讲台上的范老师,学生们则是由衷希望帮助范老师拼凑出他记忆中最重要的那幕图景,唤醒其个体记忆。由此,无论是在偏远落后的贫困乡村,还是在现代化的繁华都市,人性之美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外物的变化而被遮蔽的。复归到人性中最本质、最真实的层面便可发现,正是真、是善、是美,鼓舞着无数中华儿女在时光长廊中坚守着自己的信念、牢记初心使命、默默的付出却从不言说。同样,影片中这些毅然投身家乡建设的中国青年,正生动演绎着社会快速发展中饱含爱国主义深情与坚定信念的人性复归,割舍不掉的家乡情与永远铭记于心的恩情共同温暖着贫穷艰苦的岁月,激励着已成为望溪村建设栋梁之材的青年们始终怀揣感恩与热爱为家乡发展与富足生活更加努力拼搏奋斗。车水马龙取代了崎岖山路,觥筹交错掩盖了粗茶淡饭,灯火阑珊遮隐了微弱烛光,属于乡村时光的个体记忆已然褪去颜,但本真的人性却在时代变迁中始终熠熠生辉、光彩如初,带领着中国人民顺应时代感召、在社会变革的道路上毅然前行,鼓舞着无数青年人为祖国建设奉献青春力量。
三、个体记忆书写下的平民英雄塑造
影片采用多线索交织并行的复调叙事逻辑,再现出范老师恍惚错乱的个体记忆并将其在
现实生活中交织递进。由于不忍心学生没有彩笔,范老师冒着瓢泼大雨走在崎岖山路中取颜料,与现实图景中范老师循着记忆中的足迹茫然走在商业化的步行街,却被淹没在吵嚷繁杂的人中形成呼应。在《最后一刻》段落的结尾处,曾对范老师描绘他梦想中学校蓝图的小男孩已然长大,当他出现在范老师的面前并指向前方美丽的建筑之时,所有零碎的画面便缝合成连续的时光图谱,男孩已将当年理想中的学校建成了现实中多彩而现代化的美丽乡村小学,与被范老师装裱在画框中最初的黑白图画重合,填补起范老师记忆拼图中的最后一片碎块。这段精彩的交叉蒙太奇不仅真实还原出一位平凡乡村教师执着的坚守与伟大的岁月深情,仿佛真正引领观众回到几十年前范老师在这个闭塞贫穷小乡村中教书的艰苦岁月,使观众在赋予真情的个体记忆触动下心底暖流涌动,还在立足于平民史观的平民英雄人物建构中,实现个体的国家认同建构。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要按照“生产发展、生活富裕、乡村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的要求,扎实推進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3]。光阴寥寥几十载逝去,旅游业的蓬勃发展带动着望溪村的经济不断向好,如今的乡村建设使得望溪村已被现代化景观包裹,城乡之间的差距也在不断缩小。当范老师漫步在游人络绎不绝的步行街,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却全然寻不到记忆中的模样,他仿佛走入了一个不断环绕的记忆迷宫,在其中徘徊寻觅却始终无法看穿,其中凝聚着一种物是人非强烈对比下的情感张力。但
满怀感恩与热忱的学生们一直紧紧跟随在范老师身后,默默守护并帮助这位曾经悉心呵护他们幼小梦想的老师寻到迷宫的出口,见证范老师完成记忆裂缝的缝合,从而拼凑出思念已久、魂牵梦萦的“最后一课”。
“文化记忆是一个集体概念,它指所有通过一个社会的互动框架指导行为和经验的知识,都是在反复进行的社会实践中一代代地获得的知识”[4]。中国电影发展中文化记忆的书写与变迁,实则便是中国电影创作者的实践史。作为2020年的国庆献礼影片,影片在过去献礼片的创作基础上,以独具匠心的艺术表现手法进一步实现创新与突破。导演采用跟镜头的特写,跟随范老师紧密的脚步穿越不同时空、相互交错的同时,在具有大众“询唤”意味的乡村建设主流叙事中将范老师的个体记忆与乡村青年的集体成长记忆有效缝合,铺织成一张紧密交错的叙事逻辑网。观众则会在观影中跟随舒缓有致的叙事节奏并循着叙述脉络走出迷宫,这不仅是在以影像的艺术表达展现不同的时代面貌,更是一次观众紧跟范老师身后追寻社会发展步伐时所留下的痕迹。而个体微观聚焦的魅力,也便在于对个体记忆的凝聚与提炼,在缝合真实历史记忆与个体记忆中,以微观叙事构建起集体身份认同,并在内蕴个体生命观照的中国故事阐述中守正创新。此外,《最后一课》中暖调的画面既富有温情,也略带感伤,在范老师几十年后故地重游时,他对教育事业的坚守与对望溪村的爱始终如故。当
他在黑板上再次写着“我和我的家乡”的板书,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家”字该如何书写时,望溪村已然变得富足,但范老师年少时的梦却渐行渐远,那个他曾为之奋斗、坚守了十年的“家”已然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影片以个体记忆为切口构建起完整的历史时空,映射出当下已涌现出更多满怀热忱的青年人,如范老师一般几十年如一日,默默为浇灌乡村孩童的梦想奉献自己的青春岁月。
纵观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正是一部中国式英雄的抗争史与奉献史。中国式的“平民英雄”正在每个人身边不断涌现,脱离过往影片中脸谱化、高高在上的英雄人物创作窠臼,当代中国电影正致力于开辟另一种中国特的英雄书写范式,以个体化微观视角聚焦无私奉献的“平民英雄”,在现实影像与历史真实的交叠递进中书写主流意识形态话语,讴歌人性道德的同时,进一步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同时,影片亦十分注重平民英雄的细腻情感雕琢与细节化刻画,并在个体记忆书写中为国家建设伟大事业的代际传承赋予强烈的情绪张力。克拉考尔曾指出,“电影在反映社会时所显示出的与其说是明确的教义,不如说是心理倾向——它们是一些延伸于意识维度之下的深层集体心理”[5]。电影叙事与其意识形态话语是密切相关的,影片在向世界讲述中国平民英雄故事的过程中,不仅展现出社会发展变革中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自信与国家形象建构的相辅相成,进而实现个体价值与国家意识、英
雄形象的紧密缝合。前辈已然年华老去,但在他身后无数有志青年正接过他手中的接力棒毅然投身祖国建设,书写平凡伟大的当代英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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